在水天一色的太湖边上,朱孟炤无所事事的坐在岸边钓鱼。半个多时辰,没一条鱼儿上钩。
这次,胡氏倾族而出,凭着胡氏对慎行堂的了解,先是接下十二分堂发布的所有任务,但一个不做,还让之前接了任务的堂众倒戈,这让慎行堂的生意、声誉全都迅速一落千丈。
即便如此,慎行堂的应对却仍以各分堂自行处理为主,甚至有一半以上的分堂连应对都没有。这是不是说明,徐霈控制不了慎行堂?
而对徐霈发布的绝杀令,左秉顺竟同意接下,但不以绝杀令的形式。听他的言外之意,似乎是无人签发?难道胡湮死后,徐霈并没自封总堂主?
胡濙也已通过刑部,对徐霈以里通外敌的罪名,全大明发悬赏通告。
这一个多月,形成黑白两道同时追杀徐霈的声势,对方却没一点动静。现在,能出的招都出了,最怕的是他找座大山躲起来,从此消失。
冉爱花、慎行堂、徐霈……夹山大战的几方,都是害死老沈的凶手!徐霈必须死!汉王引来沐俨、赵王害死老丙,结果却动不了汉王。还有,爹……
朱孟炤盯着水里浮标,内心焦急。不知道圣上何时回来,但听说草原大捷,怕是快了。等他回来,一切行动就没这么容易。而且,算日子,小斓年底前肯定要生。
之前,故意让胡濙以为自己被他胁迫,就是为了借他之力杀徐霈,毕竟自己真没这么多人力。
“如果要靠公子钓的鱼,才有饭吃,那大家都要饿肚子了。”胡淦好笑的走来,站到他边上。
“我的鱼上不上钩无所谓,你的鱼上钩就行。”朱孟炤随口道。
胡淦无奈笑了一声,“所有的钱来赌坊,都已改名不足道赌坊。”一直觉得,这位殿下取名真是很……不足道、黄金银满楼,呵呵。
“徐霈呢?还是不应战?”
胡淦点头,面露苦色,“对我们来说,必须速战速决。这么大的人力财力,就算靠公子弄来的钱,他要是再躲一个月,也坚持不了了。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朱孟炤神情严肃,目光仍是盯着浮标,轻声道:“难道他死了?五万两银子,不可能没人认识他。”
胡淦又笑了笑,“现在,连乡间小儿都在唱‘五万两、杀徐霈’。”
“徐霈不是真名,所以他不怕?”朱孟炤喃喃自语道。
之前,胡濙通过宫中得知,原本宫中的总管太监徐霈,如果还活着已过七十高龄。而胡淦挖了那处小院的两座坟,死者极可能是徐霈和朱文奎。
朱孟炤可以肯定,自称徐霈之人绝对不是七十岁的体态。所以,他与徐霈是什么关系?难道他是某个罪臣之后?那他怎么知道徐霈和文奎的事?又为什么要假冒?
胡氏在给慎行堂绝杀令的资料中,写了个很明确的特征,右手中指关节上有个茧。其实,那人的特征不止这一处,写上这个,就是为了让他知道,有人能不看长相,认出他。
朱孟炤闭上眼细想。
一个受了伤的老人、一个七岁的孩子,谁照顾谁?肯定还有其他人。护卫?不,如果有护卫,最可能的就是舍了这名受伤的老人,带走孩子。
其实,当时离宫,若是带走这个孩子,反而危险重重,如果让他留下,至少能活着。为什么要带他走?按罗中林遗书所言,他们是分两路离宫。分两路?会不会……不止两路?
想到这里,朱孟炤心中一惊。故意弄出这么多线索,就是为了掩护那位堂兄。这孩子是——弃子?!也就是说,那位堂兄从没想过要与孩子再相见?
“那个院子,我细看过,一间主房、二间偏房,里头虽然坍了,但家具还在,满打满算也就能住下四、五个人。”胡淦说道,想了想又道:“不过,外头还有二、三间茅屋,不知道是不是住人的。”
“死了葬在院子里,还怎么住人?”朱孟炤问。
不错!怎么会葬在院内?胡淦一愣,猜测道:“二人同时死的?”
朱孟炤想了想,不确定的摇着头,“文奎的生平,只记到九岁。当时,他一直让我注意一些小动作。这个应该不能编吧?”
“对,如果要你见他爹,肯定不能编。”胡淦肯定的说。
朱孟炤点头道:“我一直觉得他与文奎生活过。”
“真的徐霈,在离宫半年左右因伤至死。之后,此人带着孩子离开,直到孩子九岁过世。这么看,那两座坟都是他立的。”胡淦推测道。
“人都死光了,他为什么还要做后来的事?”朱孟炤问。
“那首童谣?”胡淦见朱孟炤还是在摇头。确实不对,因为无论如何,他都可以当没这回事,从此销声匿迹。
朱孟炤边想边说:“他不会武功,但会些医术。徐霈临死,将孩子托付给他。因为他可信任?还是,没人了?可能二者都是。他葬了徐霈,带着孩子离开小院。这人不是侍卫,极可能是另一个宫中内侍。内侍都登记造册……”
“当年宫中下落不明的人太多了,要查也难。”胡淦为难的说道。
“人都死光了,他为什么要做后面的事?”朱孟炤皱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这问题。
“或者,没死光?”胡淦猜测,接着又摇头。当时他化名‘一大人’,一直不与其他人有过多接触,始终一人生活。
一会,胡淦笑起来,归纳道:“这世上的事,无非为了几样,为钱、为权、为命。”
“钱?他能利用慎行堂,手上肯定有钱,但这些钱为什么要用在这里?换成我,肯定什么都不做,快活逍遥多好。”朱孟炤问。
“或许,这钱不能用来快活逍遥。”胡淦道。
“那些罪臣遗属?”朱孟炤猜测:“他带孩子离开,但日子过不下去,所以……”
“不错。”胡淦想到了什么,点头肯定。
朱孟炤缓缓说道:“那些人为名为权、为了谋反,要收留孩子。可他知道,只有孩子在自己手上,他才重要。若把孩子交出,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还有个关键,就算他能证明孩子的身份,但毕竟是个孩子,根本不可能号令天下,所以他必须要有个筹码,说明这孩子的重要性。”
胡淦脱口而出,“那首童谣!他编了那首童谣,就是为了说明这孩子会和他父亲再相见。他让大家相信,只要有这个孩子,就能面见建文君!没想到的是,孩子死了。”
朱孟炤点头,“谎话必须编下去,或许还收养过其他孩子……但因为那些人,他根本逃不出苏州。”
胡淦突然笑出声,“不错,等孩子大了,瞒不下去的时候,他又可以说孩子在他的安排下跑了,只有他知道下落。所以这几年,他是真的急。”
“有人认识他。”朱孟炤肯定的说。
“苏州那些反贼!”胡淦接上。
二人静了半晌。可是现在,他逃离了苏州,只要他不出来,根本没地方找。
朱孟炤抬起头,“他掌控不了慎行堂,没钱。”自从那次苏州平叛后,连胡淦都没了金主。
“逼慎行堂。”朱孟炤坚定的说:“你不是说他们有十二个分堂接生意?好,十二个分堂,我们都发绝杀令。”
胡淦呆了呆,苦笑道:“公子,还有十一个堂,每个堂一万两,那就是十一万两。公子,你给了五万两。”
“那也很多了。”朱孟炤长叹一声,无奈道:“早和你说抢了。胡氏武功好的人有这么多,你不想抢自家掌柜,那抢贪官,他们还敢报官?贪官名单,你家胡大人肯定有。顺便说一句,抢了之后,再派人用不足道的名义,让他们委托你们找财产,到时候,随便还他们一二件,就不算任务失败。”
“哈?”胡淦无语了,这位真……一饭两吃、百无禁忌。
“不做?那没办法了。”朱孟炤无所谓的说。
胡淦吸了口气,想了想,说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