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觉得,他们处心积虑想把柳家牵涉进来,会从哪个方面下手呢?是偷盗?挖洞?还是运输?”柳骄烟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说道。
“偷盗可不是我们柳家的强项,不是没有可能,但这样一来,人全都在柳家堡,这方面可以排除掉。
挖洞的土遁之术柳家也不擅长,我们柳家擅长的是做正经生意,
粮食、食盐和丝绸这些才是我们的主业呀,这和偷大禹九鼎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啊!除非和运输能扯上点关系……”柳骄烟自言自语道。
她稍作思索,突然眼前一亮,“运输……运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柳骄烟兴奋得满脸通红,喜笑颜开。
她略一迟疑,“大舅,把咱们柳府在帝都的花名册给我。”柳骄烟迫不及待地说道。
“给你。”林毅边说边把花名册递了过去。
“大舅,我们柳家水路运货船有多少艘?”柳骄烟急切地问道。
“大船三十一艘,小船五十五艘,共计八十六艘,不对,加上三日后下水的福海号大船,共计八十七艘。”林毅一边掰着手指,一边说道。
“路上拉货的马车有多少辆?”柳骄烟紧接着问道。
“这个我清楚,八十八辆,因为数量吉利,我印象特别深。”林毅回答道。
“那大舅,水路的管事是谁?陆路的管事是谁?”柳骄烟继续追问。
“陆路运输的管事还是老吴,那个说话有点口吃的,他从小就在柳家效力,
对了,还是你把他调到帝都负责陆路运输的呢,你对他的评价我现在还记得,忠诚肯干,吃苦耐劳。”林毅说道。
“吴伯,哦!我想起来了,说话着急时有点结巴的吴伯,他没退休呀?我还以为他早回柳家堡去颐养天年了呢!”柳骄烟挑起眉毛说道。
“没有,吴伯昨天还说呢,自己是个孤老头子,无牵无挂的,身体也还硬朗,还想多干两年。
他说有点营生干,就不寂寞了,老吴可真是个实诚人啊。”林毅感叹道。
“大舅,我记得吴伯好喝两口,等这件事情过去后,给他买两坛上好的杏花村酒,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那水路运输是李伯负责吧?”柳骄烟接着问道。
“不对,李伯两年前就退休了,现在在柳家堡养老呢,负责水路运输的是他的小儿子李才。”
“李才?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他一直在他父亲身边为咱们柳家做事,从最底层做起,这小子可比他老子能力强多了,脑子也灵活,
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把水上运输这一块打理得井井有条,和官府衙门、咱家大客户以及漕帮等各方面的关系都很融洽。
每年创造的利润也是最多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所以他爹退休后,林峰做主让他负责水路运输。”林毅颇为得意地说道。
但此时柳骄烟的面色突然一紧:“大舅,李才有什么嗜好吗?”
“嗜好……有啊,他掌管着柳家这么大的船队,上千人呢,里里外外的应酬自然不少,
结交的朋友也是方方面面的,吃喝玩乐自然也不少。你我都是生意人,生意场上的应酬你也懂的吧?”
“那他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呢?大舅,你再好好想想?”柳骄烟似乎非常迫切地想要找出答案。
“应酬?自然不少,什么喝花酒啦,还有他偶尔去赌场耍一下啦。
他和漕帮二当家胡金刚可是拜把子兄弟,那胡金刚嗜赌成性,每次出船回来,都死拽着李才往赌场跑,这算不算?”
林毅满脸疑惑地说道。柳骄烟两眼放光,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无欲则刚,人毕竟不是神,吃着五谷杂粮,有想法,有欲望,
人身上的任何一个缺点,一旦被竞争对手抓住,就会被无限放大。
其所造成的破坏力,超乎想象。所以,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我们必须防微杜渐,将所有的不良苗头都扼杀在萌芽之中。
但是,我们家的生意实在是太大了,即便再完备的制度流程,也难免会有漏洞。
我刚才把花名册上的所有名单都仔细看了一遍。我认为,李才和吴伯的嫌疑最大,
尤其是李才,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俩必有一人与这件案子有牵连。”柳骄烟斩钉截铁地说道。
“大舅,咱柳家的强项究竟是什么?是偷盗?是打洞?还是运输?
对手竟想利用我们参与偷盗大禹九鼎,这靠谱吗?打洞就更离谱了。
咱们柳家在帝都以做生意和运输见长,帝国大部分的食盐和粮食,有一大部分都靠柳家的水路和陆路运输。
柳家垄断了民船,为官府运输。凭着柳家为新帝国创立所付出的巨额财富,
新帝国才给予了我们垄断大运河运输的资格,并颁发了免检通行证。
对手把一切环节都算计得天衣无缝,但他们有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
既然白公子说了,大禹九鼎现在仍在帝都的某个角落,那么最后这一关就是找机会运出去。
放眼天下,在帝都之内,只有两种势力有能力把大禹九鼎运出去。
一种是借助官府的势力,数一数,有谁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参与其中?
我想,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算脑子进水了,
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天子脚下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
另外一种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草船借箭,借助柳家的人脉、特权,
鱼目混珠,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大禹九鼎偷运出去。
你们看我说得有没有道理。”柳骄烟一口气说完,拿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
“有道理,有道理,外甥女分析得真是透彻啊!”林毅顿时茅塞顿开,连连赞叹道。
“我看至少有八成的可能。当初在金陵城听到柳家参与进来,我就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的这些环节,除了运输这一道环节,其他的应该都沾不上边。一路上,我一直在私下里琢磨这件事。
柳小姐真是冰雪聪明,不愧是女中豪杰,这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
令我如梦初醒,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白飞雪一脸钦佩地说道。
此时,柳骄烟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外甥女有何打算?不如让白龙使出手,毕竟丢失的是镇国重器。
常言道,国之重器不可轻易示人,让官府出面岂不是更好?”林毅说道。
“大舅,万万不可,对手能在重兵把守之下,成功盗取大禹九鼎,我想官府之中必有其同党通风报信。
如此一来,一旦风吹草动,对手为求安全,必然会放弃此次行动,
那么大禹九鼎恐怕就永远无法找到了。白公子,你说我说得对吧?”
“此言论简直鞭辟入里!此次盗取大禹九鼎的幕后黑手是裕王和前太子的余孽,
谁也无法确保朝廷中是否还有他们的同伙,或者有前太子和裕王事先埋下的暗桩。
待到关键时刻,这些人便会通风报信,我们不得不防。
我们这次已经输不起了,与裕王的几次交锋,都被他占了先机。
所有这次就按柳小姐的计策行事,我想,柳小姐定然是胸有成竹了。”白飞雪表示赞成。
柳骄烟一拍手掌,“黑大你们仨进来吧,还有芸儿、燕儿你们俩。”
不知何时,这五个人就如同变戏法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宛如鬼魂般无声无息,却又真实存在。
“大舅,你带来的高手中有没有认识吴伯和李才的?”柳骄烟问道。
“陈琪、陈刚和董仁,他们仨轻功了得,而且认得吴伯和李才。”林毅答道。
“钱老板,让姜文、姜武俩兄弟马上来见我。”
“好嘞!大小姐,还是你厉害呀!”胖乎乎的钱老板面带恭敬地说道。
“姜文、姜武你俩小兔崽子,还不快点下来,你们的主子来了,还不快点拜见。”
“来了,来了。”话未到,人已至,姜文、姜武如一阵风般来到柳骄烟面前,“拜见大小姐。”
“如此久未曾相见,不知你二人的武艺是否有所精进?”柳骄烟一眼望见他俩,顿时来了兴致。
“那自然是必须的,昔日我等尚能与大小姐过上三招,如今起码能接下五招。”二人笑嘻嘻地回答道。
“吴伯和李才,你们可都认识?对此二人,你等有何看法?”柳骄烟忽然板起脸来问道。
这哥俩深知柳大小姐的脾气,见她如此严肃地发问,想必事出有因。
姜文率先答道:“吴伯依旧是老样子,脾气倔得很,说话还结巴,喜好小酌几杯,
但都是在忙完一天的活计后才会饮酒,工作时可是滴酒不沾。
至于李才,不好说。此人极为聪慧,业务能力出众,人际关系也处理得很好,朋友遍布五湖四海。
只是近来越发嚣张跋扈,这一点让我等实在看不惯。
还有就是,他与结拜兄弟漕帮二当家胡金刚交好,二人好酒好赌。”
姜武在一旁补充道:“近日听码头的朋友说,李才和胡金刚手气不佳,输了数百两银子,近来也不像往日那般嚣张了……”
“不错,不错,看来你俩还是有些用处的。”柳骄烟调侃道,
“芸儿、黑大你们三兄弟与姜文、姜武你们六人负责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监视李才,
燕儿、陈琪、陈刚和董仁你们四人负责监视吴伯。
你们是柳家的秘密武器,平日里养你们千日,用兵时就看这一时了。
务必给我牢牢盯住他俩,将他们的所有秘密都挖出来。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你们知道该如何行事?
还有,最要紧的是,你们务必隐藏好自己,对方亦是高手中的高手,切不可暴露身份。”
众人皆在养精蓄锐,柳骄烟则悠然自得地与大家谈笑风生,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然降临。
屋里的众人该吃吃,该喝喝,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闲适时光,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大伙刚刚结束晚餐,姜文走了进来,带来了李才的最新消息:“近日来,李才的手气不佳,还有漕帮的二当家胡金刚,他俩今年可谓诸事不顺。
平时都是胡金刚下注,李才只是陪着二当家,不知为何,李才最近也迷上了赌博。
他俩先赢后输,已经欠下天和赌档八百两银子,这是我从天和赌档的二狗子那里打听来的。”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柳骄烟问道。
“快一个月了。”姜文回答道。
“汇报这个情况非常重要,辛苦了,回去继续监视,不能有丝毫松懈。”柳骄烟说道。
柳骄烟和大家闲聊着,有说有笑,“看来今晚也就这样了……
话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最近李才有些心烦意乱。
他掌管着柳家在帝都的水运业务,生意好得不得了,日进斗金。
帝都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钱财仿佛从地里冒出来一样。
百废待兴,全国各地的有钱人都从四面八方涌向帝都,
追逐着财富的梦想,甚至还有不远万里而来的外国客商。
他亲眼目睹、亲耳听到了一个个造富神话:某某某原本只是个店小二,
却不知走了什么运,一夜之间成为了长安的大富豪!
就连他认识的狗剩子,也在码头偶然结识了外国客商,转眼间变成了有模有样的小老板。
人五人六的,真是应了那句话,运来铁变金,乌鸡变凤凰。
这里商机无限,仿佛天下之人皆为利来,天下之人皆为利往。
然而,冲动是魔鬼,这句话一点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