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的看了一眼顿珠，瞳仁清澈如水，透明而干净，敛敛流动着幽幽沉默。
    很不明白说过的话为什么要被重复一遍，不能直接回答同意吗？
    顿珠久等不来回应，脸上笑意僵了僵，有种说不上的无力，该不会他听错了吧？
    “那个，您现在能去青铜门吗？”
    小官唇线微垂，几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就是能让人觉得他好像不开心。
    “去溶洞。”
    顿珠恍然大悟，旋即一拍脑门起来领路：“哎呀，你看我都高兴傻了，忘了您来这是有要事的，来来来，我这就带您过去。”
    怨不得他母亲在时总说他笨，现在看是不聪明，催什么去青铜门啊。
    这张家族长为何而来，他的身世自己一清二楚，连交易都做上了，肯定更看重溶洞里的藏月。
    要想马儿跑就得吃的饱，青铜门一去不知道要多久，走之前看上两眼多正常。
    部落离藏月沉睡的溶洞路程大概一个多小时，在这段时间里顿珠的嘴就没停过。
    他特别想和这位张家族长打好关系，自己的本事一般，康巴洛多个强大的盟友以后好求助。
    至于父亲交代过的汪家就不考虑了，太远过不去，再说人家这么多年连个信都不传过来，指不定也不想搭理他们了。
    小官默默的拉起围巾将脸遮起来，风雪很大，人也很吵。
    溶洞口，顿珠指明了方向就回去了，他一个人走进去，这里面只有冷到极致的白。
    唯独中心陨玉床上的阿内是色彩鲜明的。
    小官一步步走近，床上藏月睡的岁月静好，没有知觉。
    这里没有外人，小官终于不用压抑，内心的情感自眼中宣泄而出，眸子里是彻骨的思念与眷恋。
    “阿内，我回来了…”
    他将头缓缓倚在藏月手边，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感觉，温柔又贴心，揉着他的脑袋，哄个不停：“乖小官，给阿内笑一个呗～”
    “阿内，对不起，我好像忘记该怎么笑了…”
    小官有几分茫然失措，他想让自己笑，像小时候那样大大的，灿烂的笑。
    可是不行，嘴唇勉强抬起来，也只是皮笑肉不笑。
    “阿内，你会不喜欢我吗？”
    小官有一瞬的心慌，恐惧的情绪占据他的脑海，纤长浓密的睫毛簌簌抖动的厉害，如同轻颤的蝴蝶，紧张着，不安着。
    “嘶嘶…”
    耳畔响起异样的声音，小官须臾间本能乍起，冷漠的警惕周围，寻找声音来源。
    最终在藏月腰间坠着的一颗绿松石上发现来源。
    黑毛蛇多年来除了饿了进食，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它这些年见证这里来过不少人。
    可这个男子倒是第一次见，气息还这么危险又脆弱，它这才好奇的探头出来看看。
    一人一蛇对立，小官缓缓放松，他记得阿内可以与兽类交流，这条黑毛蛇说不定就是她养的。
    阿内的东西，他不可以伤害。
    黑毛蛇越看越认真，小小的脑袋抬的高高，很兴奋的爬出家。
    “嘶嘶…”
    我认识你，你是主人的孩子，那个叫小官的。
    黑毛蛇脑海里提取了藏月的记忆，这些年它因为寿命的原因自我消化掉一部分，余下中，这个男子所占很多。
    它气息柔和无害，小官试探的伸出手指过去，黑毛蛇顺着爬了上去，沿着手指最后盘到了他手腕处的墨石上。
    这个是主人送的，它也喜欢。
    小官这下完全信任黑毛蛇就是藏月养的了，不然也不会认出这块石头。
    片刻后，他将手指又递过去，言简意赅：“咬我。”
    他在张家学过只有族长能看的知识，黑毛蛇有储存记忆的能力，阿内能养着它贴身带着，肯定早就储存过记忆，他要看。
    黑毛蛇小脑袋害怕的向后躲躲，这怎么可以，把记忆给你看了，以后我主人看什么？
    小官却不明白它的意思，也并不知道黑毛蛇的记忆是一次性的，你看过的并不能再释放第二次。
    干脆又向前撵了它一点，黑眸幽幽凝视。
    “看。”
    “……”
    黑毛蛇无语，要是它会说话，真的会骂。
    才怪，开玩笑的。
    它什么本事，人家什么本事，骂人这不找死嘛。
    刹那间，也不敢迟疑了，嗷呜一口咬了上去，它想着，好歹也是主人的孩子，多少看一些也不算过分。
    不然，万一惹恼了他，打我怎么办？
    随着费洛蒙注入释放，小官眼前一阵模糊，等清晰后，他已不在溶洞里，而是在一间院子的凉亭中。
    小小孩童背着他双手捧着脸，坐在石凳上，晃悠着小脚，看背景心情就很好。
    “小官。”
    视线快步的向他移动，孩童听到声音，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下来，转身欢快的朝这边跑过来。
    “阿妈！”
    看到正脸，小官愣了很久，原来他小时候是这样笑的，真好看…
    幼年的他一下扑倒怀中，软软的手轻捻着手帕给他擦汗，牵着手又重新回到凉亭。
    “不是说过了吗，不能跑这么急，你忘了上次摔倒后膝盖青了好几天，天天揉药酒的时候吗？”藏月没好气的点点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小脑袋瓜。
    得了他嘿嘿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阿妈，我这不是太想你了嘛。”
    “呦，你今天嘴怎么这么甜，都会说好听的话糊弄人了。”藏月短暂的笑了笑，转而想到什么，眼瞪出不好的含义：“是不是旬考结果出来了？”
    “……”
    一句话命中真实原因，小官看到自己那时候人小的不行，却很有眼色，见情况不对，就开始换上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阿妈，小官不是故意的，那些文章都太难了，小官都没学过…”
    机灵的孩子死死拿捏到藏月的软肋，那张小脸惹人爱的不行，但他从没想过，好不好用的端看受用人想不想要。
    藏月眼中寒光划过，一把扯过他的白嫩脸皮，揉捏成一个小包子，冷笑问：“是你没学过还是没学会啊，阿妈怎么记得这次的考试内容，夫子上个月就已经教过了。”
    假象被拆穿，哪怕不是现在不是他在扯脸皮，小官都莫名觉得热，好丢人…
    他小时候怎么是这个样子的，什么鬼的谎话都能编出来，要是他来，肯定不会让阿内给拆穿掉！
    “……”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小官耳朵都悄咪咪的红了…
    这种事有什么好攀比的，他在做什么，还有黑毛蛇为什么要给他看阿内的这些记忆！
    自己明明是打算看看阿内沉睡前有没有受委屈什么的…
    小官撇撇嘴，不知不觉间竟与他幼年时的小表情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