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程被东厂的人护送着上路了。
上路之后,沈锦程才明白自己的天真。在一个没有火车飞机的封建时代,她想一夜之间从北京到杭州,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那些漆黑的山林,野兽,还有封闭的驿站,如果只有她个人,哪个都搞不定。
她会在山林里迷失,会受到野兽和不怀好意山匪的威胁,会有得不到补给的忧患……
东厂的这些“特务”很专业,因为常年在全国各地窜动监察,她们对路线补给还有沿途的地势都了如指掌。
虽然疲惫,但是沈锦程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夜奔的一晚上一刻不停歇,每两百里就换马,她们终于在太阳升起前到达了杭州府。
在看见城门的那一刻,沈锦程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入城的队伍很长,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狠狠策马闯门。
马嘶人仰,罪魁祸首扬长而去,留下了一地麻烦给后边的两位女官。
到张府时沈锦程将门拍的震天响,刚才被绊住的那两位东厂特使也跟了上来。
她们像两道影子一样冷漠地跟着她,看着她的仓皇与崩溃,并一一记录在案。
沈锦程知道她们不仅是护送她的使者,更是皇上的耳目,应该要客客气气地接待,但是她现在没心思和精力来考虑别的事,就连普通的客套奉承的话也不想说。
她也不想考虑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了。
在皇上眼中,她已经是一个任性,不稳重,不靠谱的人。
沈锦程知道回京之后,她的政治生涯会跌到谷底。不过,如果是为了张安仁的性命,那么一切都能接受。
敲开了大门,沈锦程推开门卫直接往后院的卧房跑。
半路她看见端着汤药的张和,
沈锦程一把抓住她,声音急切,“老师怎么样了?”
张和从后边被揪住了领子,刚想骂人,转过头却看见是沈锦程,
她一脸惊诧,随后眼睛微微泛红,
“你…你怎么回来了?”
她扫了眼后边两位一身肃杀的女子,“这两位是?”
沈锦程急忙道:
“这两位是东厂的特使,你派人招待着吧。”
“我先去看老师。”
张和知道自家小姐这次是遭了小人暗算。但是她没想到皇上竟如此关心,还派了东厂的人来调查。
小姐这辈子真是不虚此行。
“两位钦差,先歇歇脚吧。”
还有任务在身,黄岐冷声道,“不必。既然到了,还是先探望张大人。”
来都来了,自然要亲眼看一看张安仁是死是活。而且这事情里的猫腻,皇上似乎也很感兴趣。
张和领着一帮各有心思的人来到了张安仁的卧房。
躺在床上的人脸色惨白,眼下和嘴唇都微微泛青,若不是胸膛还有些起伏,看着真像具尸体。
沈锦程心中大恸,若是她再晚些,张安仁恐怕真的就死了。
黄岐走近了些看,“张大人伤在何处?”
“怎么如此虚弱?”
张和垂泪,
“大人腹部中了两刀。”
黄岐还想看张安仁的伤口,张和虽然反感但是又不敢制止。
沈锦程忍着怒气拉开了黄岐伸出的手,
“黄女史,张大人现在只剩一口气。”
“你这样搬弄她不好吧?”
黄岐冷笑,“来都来了,不看一眼咱家怎么和皇上交差?”
此话一出,自然无人敢拦。
黄岐掀开了盖在张安仁身上的薄被,看见了她腹部的渗血的绷带,还有光裸皮肤上刀戟留下的创痕。
石膏一样惨白的底色,布满青青紫紫的淤痕,还有各种渗血的伤口,
擦伤还有翻着肉的刀痕,惨不忍睹。
沈锦程简直快要晕过去了,她不敢想象张安仁到底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就连黄岐看的都有些不忍。
当年那位名冠京城的状元,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被贼人乱刀砍死。
她轻轻放下了被子,冲众人点头,
“节哀。”
……
众人走后,只留下沈锦程在房间。
这里的已经医士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治她了,失血过多,不吃不喝,药石无医。
大家都在等她咽气。不过还好她来了。
沈锦程从系统兑换了最昂贵的治疗包,花去了三万积分。
她上了床,拉下帘子,按照使用说明对张安仁进行救治。
先是一个巴掌大的扫描仪器。一阵柔和的光包裹张安仁的身体后,不过几秒系统面板上就给出了救治方案。
【失血过多,内脏损伤,伤口感染。危险等级:高。】
【建议马上手术。】
沈锦程手指颤抖,按照方案操作。
她将氧气罩给她戴上,然后按照说明给她输血。沈锦程神经极度紧张,她的医疗知识仅仅停留在公众号科普的水平,还好这些先进的仪器用着并不复杂。
她将针管插进了扫描仪在张安仁身上高亮的地方,然后看见了那个仪器顺着软管流出了源源不断的人造血液。
然后要做手术准备了,心率监护,无菌消杀……
急救包没有古老到要沈锦程操刀,她只是按照指示,将手术机器人放进了张安仁的伤口里,万幸不会有太大面积的创口暴露。
系统消息一条条刷屏,
【正在清理腹腔淤血……】
【正在切除坏死组织……】
【正在缝合小肠……】
……
沈锦程看着那些提示泪如雨下。
她静静守着,期间按照系统提示给张安仁推了一针肾上腺素。
当系统宣布手术成功的时候,沈锦程就像被抽走了强撑着她的最后一口气。
但是她还不能倒下,术后护理做不好前边的一切也是白搭。
还要输液消炎,还要彻夜监护。
……
沈锦程就这样守了她一天一夜,在大家觉得张安仁怎么着都该断气的时候,她醒了。
张安仁睁眼看见了睡在床边的沈锦程,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见到她?
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戚冲上了她的头颅,
原来死后并没有地狱,而是独自活在一个臆想的世界里。她永远也等不到她,也等不到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孤独。
张安仁伸出手想去触碰床边熟睡的人,
上次见面,两人都不太愉快,她老是放不下架子,一不高兴就训她。
她以为时间很多,原来是最后一面。
早知道就不那么凶了……
泪水从眼角滑落,张安仁伸出手轻轻地推她,那人悠悠转醒,她先是迷茫随后就像是被突然点亮一样的欣喜。
太遗憾了,张安仁鼻子发酸,她忍住泪水用尽全力微笑,
“对不起。最后一次见面不太愉快。”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