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沈锦程一早就去了顺天银行。
天色朦胧,刚到长安街,她就看见了银行前排着的长队。
沈锦程从小巷绕到了衙门的后门。卯时已过,许多官员都已经在自己的工位上处理公务,见到消失几天的行长来了,如众星拱月一般,众人都围着她殷勤问好。
寒暄应酬几句,沈锦程便到了自己的值房。
这是衙门里光线,景色最好的一间,南向的窗户能看见院中的几处造景和大树。但此时天寒地冻,肃杀萧瑟,能看见只有怪石和枯树。
北风卷过,从窗户漏了几丝风,沈锦程搓着手过去关窗户。
她刚要坐下,王茂之便闻声找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个小丫头抱着一盆炭火,
王茂之看见沈锦程跟找着主心骨一般高兴,“献章,今日来上值怎么不提前说。”
“早知道我就把值房给你烧暖和了。”
沈锦程只是笑,“哪用这么大张旗鼓。”
她指着案头堆积如山的手本问道,“这几天可有什么要紧事?”
王茂之将门关上隔绝外边的风寒,
“正想跟你说。”
“银行的银子现在很多,只愁怎么花出去。你前些天说的让我们找‘投资项目’”
“我认真找了好几个。正想跟你汇报。”
沈锦程来了兴趣,她用脚将炭盆推到中间,两人对着烤火,
“你倒是说说。”
因为贷款资金回报率不算太高,沈锦程规划了一部分钱用来“风投”,孵化扶植有前途又能回报社会的“中小企业”。她之前让王茂之还有一些官员认真考察几处,有值得投的便注资。
王茂之从袖口掏了一本书出来,她献宝似得递了过去。
“献章,你看看这个。”
原来是一本画谱,沈锦程扫了几眼,色彩鲜艳,花鸟树木精致可爱,颇有意趣。
她又翻了几页,然后在末尾看见了一个刻书坊的牌记。沈锦程挑了挑眉头,
“刻本?”
王茂之大笑,“是的!如假包换的刻本。是不是像名家手画?”
“这套花谱十分复杂,颜色多变,花木鸟兽花蕊毫毛清晰可见。这套印的手艺简直是奇绝。”
沈锦程又细细玩赏一会,最后忍不住点头附和。
套印是一种多色印刷技术,主要用于绘制彩图,此技难在对齐精度和色彩管理。
沈锦程回想那书铺的名字,华容堂。这在京城没有名气,可能是哪个犄角旮旯的小书铺。
真是没想到这小铺子也有这等工艺和品控。
沈锦程赞道:“还得是你王茂之。什么好玩意都能挖出来。”
“说说,这个什么条件?”
沈锦程知道王茂之不会无的放矢,都拿着东西来找她了,说不定该谈的都谈的差不多,只等着她拍板。
王茂之笑道:“这老板也是个有野心的。”
“她那破铺子200两都不值,管咱要1万两银子。之后的收益与咱们七三分。我们7她3。”
只要一万两?
这对以前的沈锦程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是现在对她而言,眼皮都不眨一下。
她一直想花点大钱,看来都不给她机会啊。
这小打小闹的程度让沈锦程兴致欠欠,“好,我批了。”
“你看着弄吧。”
大宁有名的书坊,大多在江南一带,京城并没有什么闻名全国的印书坊。投个印刷铺子,没毛病。
王茂之脑子里打了一堆稿子来应对上司的问话,
没想到沈锦程就这样轻飘飘的批了。
王茂之有些错愕,“不是,沈大人,这可是一万两。”
“而且这个铺子的资产现在只有3个工人,几套板子,一间犄角旮旯租来的铺子。总价不过二百两。”
沈锦程烤火烤的懒洋洋的,她捂嘴打了个哈欠,
“哦~”
“初创团队,”
“没事你看着弄吧。我信你的眼光。”
王茂之脑子嗡嗡的,没想到只说了几句话她就得到了一万两银子的支配权。对她来说,还有些不适应。
见沈锦程毫不在意的样子,她道了声谢也不再多啰嗦。
沈锦程又想到了楚璁答应她的事,开口对王茂之交代了起来,
“京城商会托的那事,我已经和皇上讨了恩典。 通州到京城的马路,工部立了项,预计两年修好。”
“40w两银子,届时银行会拨过去。”
“你也和商会的那几位透个气吧。”
沈锦程一直惦记着那几位富豪的存款,跟楚璁闹着要修路。
她现在很好说话,不是奇怪的要求都能应允。
王茂之不敢置信,沈献章一万两银子的钱说放就放,40w两银子的路,上唇碰下唇几下,轻飘飘的就说要修。
这可是40w两,抵得上好几个县一年的税赋了。饶她家是上元县的大户,但是她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见她神情茫然,沈锦程有些不解,
“怎么,好事你还不高兴?”
王茂之有些感叹,工部的人就那么多,要干这个,就得把另外的延后。不管哪个工程都干系重大,说实话,一条小小的商路可能真得等到猴年马月。
她叹了口气,
“这修路的事,刚提了没几天,我以为还要周旋许久,没想到工部立刻就立项了。”
“献章,你现在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听见这话,沈锦程嗤笑出声,后觉不妥,她补救道:“哪是我说话管用。”
“这种好事,又不用国库出银子,皇上自有判断。”
王茂之除了中进士那次在宴席上远远见过皇上之后,就再也没机会见了。听见沈锦程能直接与陛下说上话,心中羡慕不已。
顺天银行直接受皇上监管,沈献章如今算能直面天子的堂官,炙手可热。
王茂之又细细打量她一番,不过一年的时间,其变化可谓翻天覆地。
好色乃人之常情,以前王茂之看她,一眼便被容貌所摄,所谓以玉为骨,月为魂,想让人以广寒宫储之。但如今看她,目光眉彩,有凌云之气,且威势渐重,令人不敢小觑。
王茂之看她越来越觉得隔着天堑,结交到沈献章是她得的造化啊……
“献章,你既不啰嗦,用我用的放心。”
“我必赴汤蹈火回报你一片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