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窑内,
借着一个个陶瓷出炉,裴景城提起高碳钢的事,“看到这些陶器,孤想起季二姑娘做的玄铁,怎么样,现在可有更好的了?”
季南星看着正在变色的陶瓷,听见他所言嘴角勾起。
她就知道裴晏礼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请她出来看这玩意儿,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啊。”
她坦坦荡荡承认,
然后随手给他扔了个最新搞出来的钢材。
裴景城接过入手光滑冰冷,形状是非常标准的正方形。
没有杂质,
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冷光。
入手的瞬间,
他便感觉到此物比之前的玄铁好上太多,相比之下,他突然理解季南星为何将之前的那些叫废铁了。
“喜欢吗?”
季南星瞧着他眼睛都快要黏在这块金属上的样子,明知故问。
他当然喜欢!
“喜欢就送你。”
季南星这随手的样子,像极了勾栏里打赏艺妓的风流公子,给一旁的荀亭看得产生了浓浓的违和感。
不过这玄铁,
确实太好了!
作为谋士,他太清楚武器对于一个军队的重要性,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荀亭看了眼旁边的裴景城,收到对方的目光后试探着开口,“季二姑娘,此物可否能再次做出来?”
“可以啊,只是量产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产出不太高。”
季南星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藏不住秘密和才华的傻白甜。
但实际上,
量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她手上捏着建流水线设计和更加简化的生产方式。
不主动展现自己的价值不行,
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展示出来更不行,
大皇子殿下只需要知道自己手上捏着一个很厉害的玄铁制造办法,能够造出几件像京伊山甚至超过京伊山的甲胄和武器,就足够了。
如果他想要制造的办法,
那就拿出东西交换。
“大皇子殿下,近日我父亲似乎在朝堂上遇到了一点难事,不知您怎么看?”
她抛出这个问题,当然是想请大皇子帮忙,帮季永昌摆脱当前的困境。
“此事……”
大皇子犹豫斟酌着如何开口,
他身后的荀亭抢先道:“季二姑娘您想多了,季大人乃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谁敢为难他。不过季大人近日确实情绪有些不佳,或许是有什么心事。
未来都是一家人,若季大人遇到难事,大皇子殿下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是吗?”
季南星看向裴景城。
他微微点头,表示默认。
季南星笑意不达眼底,朝着他鞠了一躬,“既然如此,大皇子可以去找牛二大人。炼钢之事,牛二大人也是当事人之一,他能全权负责。”
她目送二人离开,
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而此时马车上,裴景城心中略微有些不忍,“先生,您为何要阻止孤将当前朝堂中的形势告诉她?”
“殿下,季大人虽然表面还行,但早已穷车入死巷,无力回天。若是季二姑娘得知,定然会用此事作为筹码,要挟您出手相助。
且不说就算您行动了,也没办法让改变他当前的处境。
如今正值争夺储君之位的关键时刻,任何消耗您的事情,都应当竭力避免。”
他回答完看向窗外,正巧路过一家名叫醉仙楼的酒楼。
酒楼昨日早上才放了盆迎客松,长势喜人、郁郁葱葱。今日再见松树针依旧绿色,但树干却脱皮枯萎,笼上了死气。
“只能说世事无常。”
荀亭宽慰道:“况且季永昌出事对咱们也不是没有好处。季二小姐纵然伶俐聪慧、足智多谋,等以后季府衰落,到时候她对您自然会更加依赖和忠心。”
裴景城闻言闭了闭眼,车厢内安静了许久。
直到马车停下,“殿下,牛二大人的府邸到了……”
荀亭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精于算计,
在他的帮助下裴景城确实一点风险都不用担,
甚至还能提前白得别人的劳动成果。
但是牛二就算知无不言,他手里的技术也不过是淘汰的低碳钢3.0版本,裴景城手里拿的成品可是高碳钢2.0版。
最先进的核心制造技术从来都只在季南星手里拽着,他们如此聪明,当然只配被边角料打发。
季南星算是看明白了,
有这时间给人送爱心,
还不如自己花时间研究一下,有什么办法让她爹重新得到皇帝的信任和宠爱。
她还在想办法力挽狂澜,
二皇子阵营已经准备收网。
朝堂之上,
一件件针对季永昌的,从徐州送来的“证据”摆在皇帝面前,由两朝元老亲自出手状告——
“按察使季大人,贪污受贿将徐州的公款挪用,散播言论妄图功高盖主,甚至放了在徐州一带活动的反贼……请陛下明鉴,严惩不贷!”
这里面随便一件事单独拿出来,
都够季永昌死罪了。
“陛下,臣冤枉啊陛下!”
季永昌跪下连声喊冤叫屈,
同状告之人伶舌俐辩,
却无法熄灭文宣帝一直压抑的怒火。
“来人,将季永昌押入大牢严加看管,命大理寺严加追查,此事……”
文宣帝的目光在下面的群臣中一一扫过,最后停在裴昱霖的身上,“此事由二皇子全权负责!”
局势的变化之快,如悬崖落瀑。
事情交给二皇子负责,季永昌那就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当天季府便被官兵包围,
任何人不得外出,
甚至关于停职收押季南阳的密信都已经派人发出,
正在前往边关的路上……
季府内,
温氏急得当场晕过去。
季南月强撑着,尝试给自己平日里玩得不错的姐妹写信求助。
只可惜她花大价钱送去的信,
大部分石沉大海,
显然是所有人都知道季家大祸临头,
忙着撇清关系。
唯一一个在季府被包围后,还来探望他们的竟然是李景儿,“此事由二皇子负责调查,听闻已经有不少季大人的余党招供,如今季大人罪名几乎是板上钉钉,恐怕是凶多吉少。”
她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季南月,然后目光探向她身后,“季姐姐,季南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