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白芙已经端着紫苏饮进来了。这紫苏饮是用紫苏叶、甘草、陈皮、柠檬和黄冰糖依照古法精心熬制的,茶汤的淡粉色泽如同云蒸霞蔚,入口酸甜,回味甘香,回味无穷。
真要说起来,白夏那炮制草药、做汤饮的功夫,还是容太医手把手教的。
他为了报答玛禄的知遇之恩,不仅传授了白夏基础的药理知识,更教会了她如何将这些药材转化为既能治病又能养生的汤饮。
要不怎么白夏对容太医心动了呢?白芙想着,手上动作丝毫不乱,将紫苏饮置于案上,轻轻退至一旁。
只是。。。怎么今天这容太医不太对劲?白芙感觉他和娘娘之间的气氛似乎与往常有所不同。两个人也有些靠太近了。
玛禄心思却没想到这方面去,她端起琉璃盏,轻轻吹了一口气,紫苏饮的香气随之弥漫开来。
她刚刚距离容太医很近,察觉到了他微妙的肢体语言和陡然变化的呼吸节奏,她能肯定,容太医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她目光灼灼,盯着容太医:“说吧,不要让本宫逼你。”
容嵇的目光从案上的紫苏饮掠过,落在垂首而立的白芙身上,然后又移向上首的玛禄。
“娘娘慧眼如炬,微臣确有一事。。。”容嵇放软了声音,“事关重大,微臣只能和娘娘一个人说。”
白芙顿时怒斥容太医:“容太医,你这是何意?宫规森严,你如何能和娘娘独处一室?”
容嵇微微一怔,他并未想到会引起白芙的误会,连忙解释:“白芙姑娘误会了,只是这件事,实在是。。。”
玛禄轻轻摆手,示意白芙稍安勿躁:“白芙,你先退下。”
白芙虽然心中不甘,但也不敢违逆玛禄的命令,只得低头应是,缓缓退出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投给容嵇一个警告的眼神。
房间内,只剩下玛禄和容嵇两人。玛禄点点头:“现在,容太医可以说了。”
容嵇在心中对院首道了句抱歉,便对玛禄托盘而出:“娘娘,孝懿皇后去世的时候,是微臣和院首大人一同诊脉的。”
玛禄好奇:“怎么,难道是院首给她下毒,让你帮着隐瞒?”
容嵇闻言,连忙摇头否认:“不,娘娘误会了。院首大人并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圆滑,却有自己的底线。只是,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微臣和院首大人发现佟皇后虽然去世,但腹中的胎儿仍有微弱的脉搏。”
玛禄惊愕,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这是可能的吗?”
容嵇苦涩地点头:“臣也希望自己切错了脉,可院首也给出了一样的诊断。”
玛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赶紧问系统:“真的假的,母体死了,胎儿还能活着?”
系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尽管这种情况极为罕见,但理论上,和历史上都有这样的例子。这个取决于孕妇死亡的原因和产程。。。”
听到这话的玛禄脸色变得苍白,声音都有些颤抖:“胎儿。。。还活着?那你们为何不采取措施?”
在这一点上,玛禄的想法和容嵇是一致的,那可是一条人命,能救一条是一条啊。
容嵇听到这话,心防彻底溃败。
他就知道德妃娘娘和他一样!他忍不住跪下,趴在玛禄的脚边,双眼含泪,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全都吐露干净:“微臣无能,发现之后被院首大人拦下。。。我们。。。我们选择了沉默。”
玛禄沉默了,她何尝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换做她,她也会选择沉默。这里不是现代,若是容嵇真的把尸体剖开取子,让孩子活下来,在现代可能会被誉为圣手。
但在这里,这样的行为只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动佟皇后的尸体,不仅亵渎了皇室的尊严,更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他只有死路一条。
而那孩子,还不到七个月,即便勉强活下来,也会被千夫所指,说是克死母亲的不祥妖孽,一生都将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她长叹一口气,亲自扶起容嵇:“容太医,你和院首大人的决定,我能理解。你不是无能,是现在的大清。。。但这个秘密,你一定要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容嵇感受到了玛禄手上的温度,她的理解和宽容让他心中的愧疚和自责稍稍减轻。他真的不想放开德妃娘娘的手!
事实上他也没有放开,他用尽自己这一生的勇气,大着胆子反握住德妃娘娘原本拉他起来的手,全身激动到发抖。
玛禄见他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碎掉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柔情,实在是心疼他这种信仰被颠覆的老实人,便也没抽走手,任由他握着,希望他能不再发抖了。
容嵇含着泪目光坚定地望向玛禄:“娘娘,微臣明白。这个秘密,微臣会带到棺材里,绝不会泄露半分。”
玛禄见他像一只忠诚的小狗,脸上的笑容如同春风化雪:“你这不是告诉我了?你也学学院首,他肯定不会像你这样睡不着觉。”
容嵇的脸一下通红:“娘娘——”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活跃起来,玛禄看着他这么好逗弄的样子,心里也是有些热了。
真可爱呀,又帅又善良,还单纯!放到现代,还是个医学博士加三甲编制,真是稀有品种。
不过她觉得容太医握她的手也有些太久了,而且他手心很烫,便抽出手来拍了拍容太医的肩膀:“容太医,不要太责怪自己,你已经尽力了。”
容嵇感受到玛禄的温柔,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在这个充满权谋和斗争的深宫中,能有这样一位理解他、关心他的人,让他感到无比珍贵。
情绪的波动让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感情,他紧紧握住玛禄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娘娘,微臣。。。微臣真的很感激您的理解和宽容。”
玛禄轻轻叹息,她知道容嵇心中的苦楚,容嵇简直是她来清朝之后,无论男女,思想最接近现代人的人!
容嵇觉得自己懂他,她何尝不把他看作知音?他的开明、他的坚守、他对生命的尊重,无不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玛禄仿佛被什么东西蛊惑了,竟轻轻地将他拉向自己,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容嵇的心中一震,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双手,紧紧抱住了玛禄,任由心中的感激、依赖,还有难以言说的情愫如同洪水般泛滥。
感受着怀里的温热的纤细身躯,容嵇忍不住抱得更紧了些,痴痴地叹道:“今天就是死,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