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生意到底能不能做?
作者:前后卿   大宋瓷娘子最新章节     
    绘......什么?
    青年冷冽声音吐出这条震撼消息的那一瞬,叶青釉耳畔犹如惊雷乍响。
    没有预料之外的震惊,惶恐,无助和质疑。
    在叶青釉脑内翻涌的只有一个最最简单的念头——
    他在说什么?
    绘什么?
    她没有听错吧?
    龙纹?!
    这是她能绘制的东西吗?
    龙纹在任何朝代,可都是帝王专属。
    古道,天尊地卑,君臣有别,无相僭越。
    说的就是各自的人有各自的身份,在礼数日常上就得做出区别。
    叶青釉见过柳府人架八匹的车马,帝皇就必定是十二匹车马往上,平民碌碌一生,注定只能乘驴或单匹的马车。
    而如果平民自觉有财,要用柳府所用的车马,用超出自己身份规格该用的阵仗,那就必定会被有心人告官,惹来大灾。
    同理,柳府想要用本来只因由天子才够享的器物,那就叫做‘僭越’。
    这不但个词,还是条罪,往往昭示着不臣之心。
    郎朗岁月,无数春秋,自然也出过不少蠢人自觉不会有其他人发现,便不将尊上放在眼中,乱用超出自己身份规格的器物,大肆享乐的情况.......
    可笑的是,做这事的人,就没有不被发现的。
    而被发现后存活的概率,则是,零!
    没法子活,根本没法子活。
    遇见仁慈的皇帝,说不定还能只杀做出这件事之人的本家,遇见有些脾气的皇帝,九族直接玩上消消乐。
    干什么?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这天下杯具器皿何其多,纹路花样也不在少数,叶青釉敢打包票,去除龙纹,她也能再做出不少纹路远超龙纹的传世之作.......
    为什么单单问她会不会绘龙纹?
    这是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娘子该听的东西吗?
    许是叶青釉心乱如麻之下,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没有收住,被看出了些端倪。
    坐于主位的那位俊挺青年再次压低身形,薄唇微动,以一个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可以绘吗?”
    叶青釉被对方唇间拂出的薄气一吹,整个人背脊下意识的挺直,浑身汗毛那是止不住的往上竖——
    绘个屁!
    僭越之罪,死路一条。
    或许等那群吸血的叶家人做了什么惹火她的事情,她没准才会想办法搞这玩意。
    到时候就是,大家全都消消乐,主打一个谁都别活。
    但现在,日子才刚刚好上,她是真的不会想碰这些东西。
    她说这小子怎么看到瓷器以来脸色就有些不太对,进门之后更是一直在思考,怕是一直就想的是这事。
    如今的情景,回答会,今后恐怕难逃追责。
    难道直接回答不会?
    可对方既然说出要绘带龙纹的瓷器,若是拒绝,会不会觉得事情已经泄密给叶青釉,然后杀人灭口?
    万种想法在叶青釉的心头闪过,叶青釉定了定神,擦掉手心因一直紧拽而出的薄汗,正要斟酌开口,装傻充愣试试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可就在叶青釉抬眼望向主位之上的青年时,心中却又有了计较。
    叶青釉跪着,而那位身份明显不凡的越大公子坐着,她的余光从低处望向青年时,很容易就能撇间明堂之上的匾额,而那张匾额上题的字是——
    【忠显】
    忠。
    这个字可不是随意能用上匾额的。
    主人家更不可能自己用上这个字来哗众取宠。
    结合柳府老爷在京做大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个匾额是御赐之物。
    这也提醒了叶青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买瓷,其实不都是一定得是自己用的。
    珍藏,送礼,品鉴,都是十分常见的用途。
    而对方思虑许久,才让她跪下听取所想,这么谨慎,更没道理做出那种胆大包天的杀头大罪。
    最最重要的是,叶青釉突然想起来,对方让她跪下听话,其实正面跪的并不是他,倒更像是.....牌匾。
    什么狼子野心的人会在逾矩的时候,让人对着御赐之物下跪,跪后再说话?
    这不冲突吗?
    除非,对方想要这种器皿,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博明堂之上的贵人欢心。
    叶青釉记得,自己同老爹在越姥山脚下买泥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起过,越姥山原名太姥山,是因为柳家太姥爷娶了一位‘越’姓的贵女,家境大好,这才更名为‘越姥山’以彰显富贵。
    而这个过程中,甚至连‘柳’字的影子都没有出现。
    无论是平头老百姓,还是官家,其实都有一个很浅显,很势力的逻辑,那就是——
    位置越高,越亲近天子,这才叫做富贵。
    那么,这个‘越姓’,绝对比柳要更加显贵,更加亲近天子。
    如此一来,做出御用之物来献宝于皇帝,其实并非什么特别大的事情。
    因为东西一开始就准备献给贵人,所以制式行规在这里就并不适用,先做后封,便成了常有的事情。
    这一单生意,说不定还真可以试试。
    推测出大概,叶青釉的心中闪过这么个念头,复又想到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若是这些猜测成立,那她恐怕也不能说自己可以直接做带有龙纹的瓷器。
    开什么玩笑,普通平头百姓那里见过龙纹?
    原先她突兀会制瓷的事情就已经很奇怪,也就是叶守钱打定主意不深究,其他人更是全以为叶守钱有所传授,而叶青釉又青出于蓝,这才将那一页翻了过去。
    可龙纹,可不是像是制瓷一样,依靠天赋就可以解释的事情。
    难道不做,直接拒掉这笔生意?
    可名垂青史的机会,没准就在眼前!
    叶青釉思绪转动,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头痛无比,想了又想,还是在主位青年审视的目光中轻声回答道:
    “拢纹,是什么纹路?”
    “若是公子能拿出花样,我可以试试。”
    两句话,已经算是急中生智之下叶青釉能想出最好的结果。
    第一句,夹杂着些糊涂,有意曲解自己听到的并非‘龙’。
    第二句,讨要龙纹花样,却又给对方留下余地。
    龙纹此时非御赐不得有。
    若真有意奉给官家,对纹路形态花样也会有所要求,不会是从前的御赐之物来让叶青釉仿纹作瓷,大概率会从宫闱内廷批调龙纹款式。
    如果他掏不出来新的花样,那么很显然,对方族中并没有近臣,弄不到这种级别的东西,那更别说是有作媚上之举的门路。
    如果他掏出往年的旧物,或是拿一看就是宫外画师所作的,并不精细花纹糊弄人,那叶青釉几乎就可以直接断定对方是想要自己留用,有不臣之心......
    别说生意不能做,甚至恐怕还得想办法奔逃。
    而对方如果能掏的出来......
    那还犹豫什么?
    人家都能掏出这种超规格的东西,还不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