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想明白一切的瞬间,整个星斗大森林狂风四起又骤然停歇。他的五感就像是一瞬间被切割成了无数细丝,所有的感知觉硬生生地分裂开,一面看见的是星斗大森林,一面看见的却是无数用言语无法描绘的存在。
它们交织在这片虚构的世界里,犹如繁冗的文字,犹如破碎的音符,既虚无透明,又无处不在。
唐三仿佛听见了高维空间的呼唤,那些远远超乎自身文明所能理解的声音和语言,却毫无阻碍地将想法传达到了他的心里,让他情不自禁地回应和沦陷。
就在他的心神濒临彻底崩溃的前一刻,一股灼热的气息忽然在他的腰间亮起,滚烫温度带来的疼痛让唐三骤然清醒了大半,他低头摸向了自己腰际的二十四桥明月夜。
一把鲜红如血、刀柄镶嵌了一块金玉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手中。
是鹿也送给他的刀,不死斩。
在他拿起不死斩的瞬间,这把匕首竟然给他一种活了过来的感觉,鲜红的血色在刀身上流动着,仿佛那块镶嵌在刀柄上的不是金子,而是一只澄黄的眼球。下一秒,空气毫无征兆地开始扭曲,漆黑的黏液忽然之间疯狂地朝着不死斩汇聚过来!
那无穷无尽般的黑雾一股脑地全都涌进了匕首中,巨大的力道甚至让唐三没能拿住刀,不死斩落在地上,恰好是鹿也的身躯消失的地方,和玉佩并排掉在了一起。
周围停歇的空气在这一刻又重新开始了流动,黑雾的活动速度就像是开了十倍速似的,飞快地朝着地面上的不死斩汇集。它们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凝聚重组,很快就在地面上聚拢成一副少女的躯体。
她的肤色更胜白衣,在日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苍白,垂散在地面的青丝犹如一幅掩埋在大雪中的画。不死斩上活过来的血液缓慢汇进她的躯壳中,就像是填色一般,将红润的血色一点点填进她没有生气的皮肤和五官。
穿堂风掠过她从冰冷逐渐回温的躯体,少女的胸膛终于有了轻微的起伏。
【系统提示:分系统正在重启……】
【主系统确认消亡,正在重新确认新的主系统核心……】
【已与新的系统核心:编号001、当前代号为鹿也的任务者绑定。】
唐三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现实,伸出去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鹿也的手臂,生怕对方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器。
幸好,触感是实实在在的,不是幻觉。
十首烈阳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了过来,巨大的身体围绕着他们,就像是守护着两个人一般。不死斩的血色已经完全消失,变成了一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匕首,从反光的刀面上,唐三看见了自己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他连忙抹了一把脸,低头的时候,恰好看到不远处那棵歪歪扭扭种在地上的相思断肠红。唐三把相思断肠红取下,放在了鹿也的怀中,重新回到认主之人身边的相思断肠红立刻又昂首挺胸,不复先前蔫答答的模样。
唐三又小心地把鹿也从地面上托起,背在了背上。
十首烈阳蛇又吐了一下信子,游到了唐三面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就像是在示意他跟上一样,开始朝星斗大森林的南面游去。
……
武魂城,教皇殿内已经彻底陷入一片压抑的阴霾。
参与星斗大森林一行的菊斗罗和鬼斗罗,都战战兢兢地站在教皇殿主位下方,无人敢说一句话。唯有一名红衣主教,在顶着莫大的压力,一边抖如筛糠,一边汇报着猎魂行动的结果。
“与七宝琉璃宗一战,共派出魂师一万名,包括下四宗门人千名。但七宝琉璃宗似乎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行动,我方潜入七宝琉璃宗时遭到埋伏,五千人毙命,伤者超过三千,四位长老中有三位遭到不同程度的重创,还有……还有无法估计数目的人,在伏击的时候忽然反水,导致我方伤亡惨重……”
“出动八千人奇袭蓝电霸王龙家族,我方损失六千人,另外有一千余人疑似在反水后失踪,九长老不幸殒命……遗骨已经运回。”
越往下说,大殿内的压力就越大,那红衣主教的声音都磕巴了,几乎再也念不下去。
比比东背对着所有人,没有人看得清她的表情,但每个人额头上的汗都越流越多。
“星斗大森林一行死亡共计八人,剩余十二名魂圣,在回到武魂城后都出现了症状不一的精神失常和疯狂,经过医师检查确认,已经完全失去能够正常思考的能力。胡列娜、焱、邪月三人,在回到武魂城后陷入昏迷,至今尚未苏醒……”
比比东终于开口:“圣女呢?”
红衣主教道:“圣女……不知所踪。”
教皇殿一片静默。
菊斗罗和鬼斗罗两人如此实力,也不敢在教皇面前抬头。就在他们忐忑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那红衣主教毫无征兆地仰面倒在了地上,双目大睁,七窍流血而死,五脏六腑硬生生被空气中的威压碾碎了。
比比东冷冷地看着窗外。原本已经出现了扭曲裂纹迹象的天空,好像一夜之间被大雨洗净,所有的痕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明明就只差一点,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明明在星斗大森林计划将要成功的那一日,她已经能感觉到祂的力量,可是原本已经扩大甚至即将降临的圣迹,忽然就毫无征兆地彻底消失了。
相比起祂失败的降生,猎魂行动的损失都显得格外不值一提。
比比东仿佛能看见少女站在她面前,白衣掠处如流风回雪,秋水凝霜似的眉眼间带着一点凉薄笑意。
“你看,我早就说过,”她的嘴角略带讥讽,“你的神明永远不会降临。”
轰——
教皇殿中央的方桌与墙壁同时炸成了碎片,菊斗罗和鬼斗罗的身体都是一抖,下一秒,比比东冰冷含怒的声音响了起来:“都滚。”
两人如蒙大赦,逃也似的从教皇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