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的八卦,都聚焦在宁祯和江澜身上。
宁祯闭门不出,江澜亦然。
在江家的主院,戴云兮把一杯茶捧到江太太身边:“姆妈,澜儿怎样了?”
“她心情不太好。这个傻孩子,怎么劝她都看不开。”江太太叹气。
戴云兮:“澜儿经历的事情太少。她似个孩童,一直被姆妈保护着,受不得挫折。”
江太太:“我也不想让她受到任何挫折。”
“姆妈,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澜儿!”戴云兮立马说。
江太太欣慰,摸了摸她的头:“云兮,你最让我放心。”
“当年要不是姆妈,我现如今早已是一堆骸骨,会受尽折磨而死。姆妈,我永生不敢忘记那些痛苦。”戴云兮说着,眼神变得狠厉。
江太太握住她的手:“都过去了。”
“是您救了我,让我活下去。姆妈,澜儿是您的命根子,她也比我的命更重要。”戴云兮说。
江太太:“你是最好的孩子,知恩图报。我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儿,很是骄傲。”
戴云兮抹了眼角水光。
她沉吟片刻,对江太太说:“姆妈,事情会不会很麻烦?督军恐怕不相信咱们不知情。”
她是说欧阳海在江家后院装神弄鬼一事。
“我们就是不知情。”江太太道,“督军怎么想,咱们也没办法。不过,此前督军肯定相信的。”
“为何?”
“因为督军也想要姚家倒下。”江太太说。
戴云兮:“姚劭成了拦路石,那咱们家会是下一个吗?”
“下一个是宁家。”江太太笑了笑。
戴云兮:“可宁祯着实很聪慧,姆妈。”
江太太点头。
宁祯从小不热衷于社交。宁家很宠这个女儿,从不强迫她出门应酬,导致很多人不了解宁祯。
如果说江澜是一张白纸,宁祯则是一口空井。
旁人对井里有什么,一无所知,不能打探到她的秘密;在井边站久了,还会心悸、眩晕,莫名怕她。
这次事情后,江太太对宁祯起了十二分警惕。
戴云兮:“她眼神的确好,而且心狠手辣。她对姚文洛的死,毫无愧疚,才会在那种情况下,冷静分析事情,找到树冠里的欧阳海。”
稍微心里有鬼,或者胆子平常几分,都吓得魂飞魄散,哪里顾得上许多?
江太太自己不出面,派了不相干的“打手”,撺掇欧阳海来闹这么一出。
欧阳海欠了很多钱,需要他舅舅姚劭接济他。江太太指使暗处的人,蛊惑欧阳海,说他若办成了此事,从此是姚家的恩人。
姚劭刚刚死了儿子,庶子又年幼,说不定从此依仗外甥。只要这个外甥立了功。
欧阳海常年混迹赌场,脑子都输掉了大半,毫无判断力,他真相信了;暗处的人又出谋划策。
江太太暗里大行方便,让欧阳海十分成功混入了江家后宅,布局此事。
此事一旦成功,宁祯的臭名声飘荡十里,彻底沦为江澜“出世”后的第一块踏脚石。
想要做督军夫人,自然要声望好、家世好,才能服众。
江澜各方面的条件和宁祯相似,她可以取而代之。
江太太却万万没想到,宁祯反应机敏到了可怕的地步,愣是把死局给扭转盘活了。
“我们都低估了她。”江太太对戴云兮说。
宁祯胆大、心狠,枪法更是一绝。
缺一样,宁祯那晚都不可能翻身。
而江澜,一败再败,居然落水,满身狼狈都被人看了去。
局势扭转,江太太所料不及,大大出乎了她意料。
江澜这几日都在闹脾气,不愿意出门,想永远藏起来;江太太一直在耐心哄她。
“也是好事,摸一摸她的底细。来日方长。”江太太端起茶,慢慢啜饮。
她已经五十岁了,却是肌肤白净、眼神明亮。头发乌黑浓密、腰身纤细,仍有少女之姿。
喝茶时候,轻轻啜饮,茶汤氤氲中,她气质绝俗。
戴云兮十分佩服她:“姆妈,这天下女子像您的,没几人。”
江太太笑了笑:“我是生不逢时。”
她嫁的男人,没有成为一方霸主;而她心爱的男人,又清高孤僻,不愿意为权势争夺。
江太太有很多孩子,她得去争。
她要是早年在苏城,能嫁给大帅,如今就什么都稳了。
大帅夫人周氏,自私又愚蠢,空一副好皮囊,投了大帅的脾气,如今在苏城是最尊贵的夫人,江太太很羡慕。
宁祯在家里,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是不是受了风寒?”
宁祯叫曹妈拿了披肩给她。
半下午,督军府的副官送来一封电报。
“督军今日夜里回苏城。”副官说。
宁祯:“……”
竟是提前通知她?
“我的地位,已经如此高了?他明天应该要来摘玉居。”
宁祯想着,立马叫曹妈带着女佣上楼,把床单被罩全部换新的;还把窗帘换成了适合秋日的绛红色。
她自己也洗头洗澡。
不管盛长裕几点到车站,她都要去迎接。
江澜的事还卡在那里,宁祯想要争取一个先入为主。
盛长裕以前就说过,只要督军夫人不输,他就不会生宁祯的气——也不知道这个准则碰到江小姐,会不会自动失效。
宁祯穿戴完毕,待头发七成干了,绾了个发髻,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已经戒严,不过督军夫人可自由进出。
有几名军官等候,宁祯只认识其中一人。
这些军官比较年轻。宁祯认识的,都是与她父亲年纪相仿的,而不是现在这一批。
宁祯与军政府的人等了三个小时,专列进站。
不成想,下来的是程柏升。
程柏升瞧见了宁祯,微微吃惊:“宁祯,你等长裕?”
“是呀。”
“长裕不是发电报,叫你在家等他吗?他自己开车回去了。”程柏升道。
宁祯:“……”
她等了三个钟头,竟是白献了殷勤,没讨好到点上。
宁祯没想到会这样。
程柏升见她一脸懵,笑着解释:“长裕有时候不坐专列。这年头不太平,偶然要声东击西。”
宁祯这才了然。
她要回去,程柏升正好也要回督军府,就道:“我顺路送你。”
宁祯道好。
她想跟程柏升打听下,盛长裕在外地,有没有听说苏城闹的这些纠纷。
“……这次视察顺利吗?”
“有点小问题,不过长裕已经处理了。”程柏升道。
“督军心情怎样?”
“他肯定不会对你发脾气,放心。”程柏升笑起来。
宁祯:“……”
她兜了几个弯,扯了些闲话,才问程柏升,“督军听说江小姐生日宴的事了吗?”
程柏升原本含笑与她说话,闻言表情一敛,在光线幽暗的车厢里转脸看宁祯:“什么?”
“那就是没听说?”
“不,你从头讲,我没太听明白。”程柏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