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几日内第二次接到圣旨。
上一次接旨,定北王府多了两个侧妃跟她夺权。
这一次接旨,她刚刚跪下便眼皮子直跳,不由自主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到传旨太监说到“封定北王长子岳子寰为太子侍讲”时,宋氏脑瓜子里头嗡嗡直响。
太子侍讲?
宋氏虽然不知道这是几品官,但她知道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官职。
她的儿子那是要继承定北王府的,莫名其妙做什么太子侍讲?
她连忙看向长子。
岳子寰面白如纸,却还不得不挤出笑容接过圣旨。
传旨太监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定北王府近日喜事不断啊!”
岳子寰还想给传旨太监一点银子打点,谁知传旨太监状似无意地转过了身,去跟定北王攀谈去了。
倒是岳染转过脸向这边看了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岳子寰眼前一阵发黑。
不过一个太子侍讲而已,芝麻绿豆大的官,晟文帝却特地传了旨来宣读,弄得人尽皆知。
明面上是重视,实际上是将圣旨摔在他脸上,告诉他这些年他做的一切,晟文帝都知道了!
岳子寰脚步虚浮地后退了几步,差点当众摔倒。
是谁?谁在背后捣鬼?
他抬起眼,视线迎上了岳染的眼神。
岳染静静站在定北王身边,穿着一身百褶如意月裙,一头长发用一根翡翠簪子绾着,看起来娴静柔美。
只是她那双眼睛往岳子寰这边轻扫过来,眸光如暴雨云层中的雷电,丝毫没有隐藏她的冷意。
是她,只有她!
只有岳染有能力在短短几日之间将定北王府的天整个颠倒过来。
她竟然毫不留情便废了他的前程,半点不念兄妹之情,她好狠的心!
岳子寰喉头一甜,又强行咽了下去。
慌什么,他还没有输呢。
宋氏见儿子脸上面色惨白,心知不好,她立刻瘫倒在地大哭起来: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呀?子寰可是王爷的长子,他以后是要继承王位的,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
她哭着爬到定北王身边,抓着他的衣袍抽噎道:
“王爷,陛下这是在羞辱咱们王府,是在羞辱您啊!您不能不管啊王爷!”
岳渊垂下眼帘看着宋氏,脸上波澜不惊,心中极度失望。
是他纵容了宋氏的野心,是他忽略了儿子的教育。
长子一言一行处处学着自己那位卢氏族长大舅子,讨了他的喜好,让他动了立世子之心。
他却忘了,长子身上并没有卢氏的血,照猫画虎出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虎!
“宋氏,慎言!咱们王府是异姓王,切记谨言慎行,不可质疑陛下的旨意,更不可背后妄议陛下!”
岳渊沉声道。
宋氏的哭声顿时一顿,噎得打起了嗝。
“可是,可是子寰他是要做世子的呀。”
岳渊眼眸微眯,音调微微提高了些:
“我还没有请旨封他为世子,他就已经惹了陛下厌弃,今后你莫要再提此事!”
岳渊这句话不亚于一声炸雷,震得宋氏与岳子寰差点失语。
岳子寰猛地抬头看向父亲,满眼的不可置信。
竟然连父亲也要舍弃他了吗?
“父王!儿子自问并没有做错事!”
岳渊闭上眼,微微摇了摇头,轻叹道:
“这五年期间,你挪用了王府近十万两银子去了东宫,你当真以为没人知道?”
他睁开眼,狠狠一拍桌子:
“你自幼跟在我身边,我说过多少次,定北王府绝对不可参与夺嫡,更不可贪念从龙之功,你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宋氏吓得身子一抖,眼泪也不敢掉了。
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完了,这下真完了。
岳子寰心跳都漏了一拍,他狠狠瞪向岳染。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瞒得天衣无缝,偏偏她一回来,什么都被扯到了天光之下!
“你瞪着染染做什么?!”岳渊更是怒从心头起。
这个儿子怎么养成了这个德性,自己做的事被揭发,自己不知道认错,倒是把责任推给了别人。
岳子寰的眼神从岳染脸上移到了岳渊脸上,他眼角微微抽搐,几番隐忍,终于重重跪在地上:
“父王,儿子瞒着您是儿子不好,但儿子也是为了定北王府的将来啊!”
他曾经也跟父王一般,觉得定北王府需要事事小心,不可让君心生疑。
直到他遇见了小楼,才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小楼说过,定北王府世代忠良,却活得卑微,这都是上位者的错。
当今太子楚寒天绝不是这样心胸狭窄之人,他知人善任礼贤下士,未来定然会重用定北王府。
若不是小楼从中牵线搭桥,他也无缘与太子殿下相熟相知。
楚寒天曾经向他承诺过,有朝一日他登上那个位置,一定会让他们兄弟掌控定北军,定北王府将会享有他们应有的荣耀。
这些年他偷偷将王府的财富送到东宫,一点都没有进自己腰包,他没有任何的私心!
岳染站在一旁,忽然开口问道:
“太子许了你什么条件?”
岳子寰梗着脖子抬头,傲然道:
“他许诺,定北王府世世代代掌控定北军,皇家绝不再插手。”
还有小楼对他全心的信任与依赖。
每当小楼收下他送去的银子,那一句充满感情的“大表哥你真好”能让他开心很多天。
岳染红唇微翘,低声说了一句:
“这么一招空手套白狼,你便心甘情愿任他驱使,佩服,佩服!”
岳渊眼底的失望已经无法隐藏了。
“你以为皇家没试过另外派人掌控定北军?你以为太子他不想要定北军?”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货!”
岳子寰心底不服,他是定北王的长子,可是在父王眼中,他样样不如岳染。
岳染再好,她也得嫁人,他才是定北王府的继承人!
“父王,您总有一天会承认,我才是对的。”
岳渊震怒,将手边的茶盏砸在了地上:
“来人,给我把这孽障关到他自己院子里,禁足一个月!”
岳子寰昂着头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回合,算他棋差一招。
但是他自有办法对付岳染!
既然她非要把持大权不放,就别怪他不顾兄妹情分。
宋氏哭哭啼啼追在儿子身后走了。
岳染连忙给岳渊拍着后背,视线盯着岳子寰的背影,心中生出一分警惕。
岳子寰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即便他想低头,楚寒天也会出手。
接下来,她要等着接招了。
几日之后,京城中达官贵人之间流传开了一个风流韵事。
“你知不知道,那个骠骑将军岳染,在北境军营里头跟她那个兽人就不清不楚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她跟那个兽人早就...哎哟,羞死个人!”
“咱们闺阁中的女子跟她可不能比,人家天天混在男人中间,哪还要什么名节?”
“别说了,越说越脏,这样的女子谁家敢娶啊,娶回去简直祖宗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