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渊与岳染对视了一眼。
岳染倒是放了一半心,宁馨既然这么直白说出父亲身体有问题,倒是不怕她像宋氏请来的御医一样瞎糊弄。
岳渊压住心头苦涩,沉声道:
“本王这几年吃的药,也留了一点样品和药渣,不知宁姑娘是否能检查一下?”
宁馨对定北王的病情起了兴趣,自然无有不应。
很快便有岳渊心腹小厮将几个瓷瓶送了过来。
宁馨打开瓷瓶,倒出其中的药丸与药渣,仔细地碾碎辨别,并沾了少许放在鼻尖闻了闻,最后一脸慎重地取了星点药渣放进口中尝了尝。
“噗!呸呸!”几个呼吸之间,宁馨用力吐出口中药渣,脸上神情大变。
岳染连忙递上已经准备好的温水,宁馨接过连连漱口吐在了一旁的花盆中。
“这根本不可能是我师叔配的伤药,这药渣虽然闻起来与伤药无异,但其实是其他药物混杂出来的,这其中配了好几种慢性毒药,短时间内人吃了只是嗜睡,长年累月下去,病人躯体逐渐衰败,躯干四肢血肉枯竭,最后病人会虚弱到连饭都吃不下去,在睡梦中活活饿死!”
宁馨越说越怒:
“王爷,郡主,我师叔虽然人称鬼医,但他医术极好,但凡他愿意医治的病人绝对不会出现王爷这样的情况!”
“我师叔的药必定是被人调换了!”
岳染微微点头,对着宁馨作揖致谢:
“多谢宁姑娘,宁姑娘也算是解了我们父女心中的疑问。”
岳渊一只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浑身隐隐发抖。
宋氏......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岳染回京后,他已经彻底不再吃宋氏送来的药物,而是吃的岳染从军营带回的药。
换药以后,他已经觉得这大半个月来身体四肢都有力了很多,呼吸变得顺畅,坐久了也不会腰背酸痛。
尽管如此,宁馨给他诊脉的结果依然不太乐观:
“王爷体内余毒残留了太久,虽然郡主给王爷换了药,但并不能为王爷驱除余毒,我要花几天时间为王爷研制解毒药。”
岳染闻言眼中浮出了惊喜之色:
“宁姑娘,您的意思是我父王若能解毒,身体以后还是可以好转的?”
宁馨微微摇头,脸上带着几分遗憾:
“虽然我能给王爷解毒,但王爷身体被毒药摧残太久,此后万万不可轻易动武,更不可动用内力,否则身体中的经脉承受不住内力,极易经脉断裂,到那时,王爷连坐着都难了。”
岳染无言垂眸,眼神中掠过一抹黯然。
终究还是迟了吗?
岳渊却爽朗一笑:
“不动武便不动武!宁姑娘,本王若是能顺利解毒,还有几年好活?”
宁馨闻言有些不高兴,眉头再度皱起:
“王爷这是不信任我的医术了,若能顺利解毒,只要王爷好好保养身体,再活二十年也不成问题!”
她在药王谷活了十八年,出山后便进了宫,太后也不让她给其他人诊脉,因此她的脾气在别人看来十分怪异,更得罪了后宫里不少后妃。
岳渊却笑得更为开心:
“好!本王信宁姑娘!!”
他若还能活二十年,那就能守着王府,护着染染嫁人生子,还能护着染染半生。
宁馨这才露出了笑容,随后她仿佛有什么话难以启齿,迟疑地开口:
“王爷......是否还打算再生育孩子?”
岳渊闻言一愣,下意识问道:
“我都这个岁数了,还生什么孩子?”
宁馨松了口气,欣慰点头:
“那便无碍了,毕竟治疗男子不孕不是我的专长。”
岳染听到这里察觉到了不对劲。
岳渊瞠目结舌,老脸涨的通红,差点破口大骂。
他生了四个孩子,四个!
谁说他不孕?谁?
岳染镇静地问道:
“宁姑娘可是还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
宁馨点头:
“之前的药渣中,还下有专门用于男子的不孕药,若是王爷已经吃了五年,那么以后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话音落下,厅中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岳染默默抬头看向父亲,只见岳渊眼神直勾勾看着家庙的方向,牙齿咬的咯咯响。
岳渊闭上眼,苦笑一声。
母亲,您真是给儿子找了个好儿媳!
您指望她给您打压清月,她想的却是让儿子再不能有其他孩子。
岳渊长长叹了口气。
无妨,他有染染,他还有思凝。
岳子寰已经养废了,至于远在西鹿书院的岳子禹,且看他自己造化了。
岳渊对宋氏已经彻底失望,连带着宋氏生下的两个儿子,他也深深感到靠不住。
岳染走到父亲身后,伸手给父亲揉肩:
“父亲,王府中剩下的药,便全部销毁吧,今后您就用宁姑娘给您配的药。”
岳渊无力地点点头:
“染染,你带人去把剩下的药都给我扔了。”
岳染正要点头,忽然警觉地抬头看向外面天空。
王府的一角冒起了浓黑的烟,有人不断敲着铁盆大喊:
“走水了!来人啊,走水了!!”
岳染眼眸微沉,与岳渊迅速对视了一眼。
岳渊看着空中的黑烟,脸色如同冬日里的寒霜,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失望之色。
岳染叫了下人来问:
“走水的是王府哪一处房子?”
回话的下人在王府当差十年,第一次见到王府走水,他连忙躬身道:
“郡主,走水的是药房的方向。”
岳染回想起进王府时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厮,嘴唇紧紧抿着。
这么迫不及待就打算烧了那些药,可见那母子二人有多么做贼心虚。
岳渊冷着脸问道:
“药房的药,是不是都烧得干干净净了?”
下人连忙低下头回话:
“启禀王爷,是、是的,听说药房周围还连着烧了几个偏院,火势太大,王府侍卫们也都去灭火了。”
“而且,而且火势朝着大公子的院子蔓延了,王爷,您看?”
岳渊闭上嘴,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那是愤怒、悲伤与失望的交织,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带着无尽的疲惫:
“罢了,都去灭火吧!让岳子寰搬去岳子禹的院子里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