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会场。
江染在顾砚右侧入座。
身旁,顾砚俊美的黑眸冷郁冻人,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笑意。
暗灰西装的遮掩下,他劲窄的腰身被护具紧紧束缚,可还是无法缓解腰椎处一刻不停的刺痛,伴随着从骨缝中渗出的酸胀。
尽管没有严重到骨折,但深入骨髓的痛意仍然如附骨之疽,潮水般沿着脊柱蔓延。
顾砚微微蹙眉,覆在扶手上的手指蜷了一下,克制不住想要抬手压揉酸痛难耐的腰椎,让自己略微好受一些。
可且不提腰上密不透风绑着护具,众目睽睽之下,他连伸手扶一下腰都无法做到。
顾砚面色隐隐发白,额间有薄薄的冷汗渗出,幽黑的眸底痛意压抑着漫开。
他尽力让自己忽略腰间的痛楚,思绪却又无可避免地飘到江染身上。
入会前,陆禹川想拦下她,却被她狠狠踹了一脚。
他们闹矛盾了?
为什么江染忽然来他身边?只是因为他把她从绑匪手中救下?
还是因为和陆禹川之间的不快……
顾砚无法深思下去,心口迸裂而出的痛意几乎胜过后腰的痛楚。
他阖下眼睫,胸膛微微起伏。
再睁眼时,幽黑的眸中已然平静无波。
江染原本还在研究怎么击破顾砚言不由衷的态度。
眼见着他脸色越来越惨淡,疼得手指都快掐进扶手,她现在只想知道是谁授权他带着伤还没事人一样在外乱跑。
发什么言!峰什么会!直接把人押回医院躺着,一个月都不要下床。
她抬手就要抛发言稿,转念又想到。
这段故事只是碎片,现实中的顾砚腰部早已无可避免地落下旧伤。
江染神色没变,可一旁的顾砚就是莫名觉得她跟泄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来。
江染心中低落,侧头看了眼男人右眼下的迷你小痣。
大反派细微地左右轻晃,泛出淡淡粉色,使尽浑身解数安慰鼓励。
什么意思,继续吗?
江染迷茫。
大反派努力上下轻晃。
行了,问你也没用,你连自己都不在乎。江染转开视线。
顾砚被她看得耳尖发烫,一直到她看回手机,心尖才骤然一松,同时,胸口涌起更为涩然的空落。
直到开幕,二人都没有再交谈一句。
顾砚不知道自己能和江染说些什么,江染在冥思苦想怎么才算帮他完成心愿。
心愿非常简单,顾砚现在功成名就、有权有势,唯一不如意的肯定是和自己有关的感情问题。
就是不知道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他心目中的圆满。
口嗨怪:一口气做到底!
等下就把人抱茶水间!
顾砚不动声色偏过头看了江染一眼。
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在江染眼中看到了恶狼寻食的森森幽光。
会场后排。
众人都在暗戳戳关注坐在前面的江染二人。
明明被绑架失联数天的是江氏总裁,得救后首次露面,却看上去精神饱满、容光焕发。
反而是对家顾总脸色不佳,透出一丝病中的苍白。
这是怎么个事?
峰会开幕。
顾砚致开幕辞,江染负责后日闭幕和今天压台。
顾砚撑着膝盖支起身子,喉间呼吸压抑,连起身都显得艰难。
江染看得捏了把汗。
她忍了半秒,抬手就扶住了顾砚的手臂,把人缓缓按回椅中。
“乖,今天就别逞强了,坐稳。”江染话音未落,连人带人体工学椅整个平稳抱了起来。
顾砚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话,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男人漆黑如潭的眼眸如同被投入碎石的湖面,震惊到泛开涟漪。
江染直接稳当当把人抱到台上,从目瞪口呆的主持手中拿过话筒。
她扫了一圈台下一众手下败将:“顾总刚刚崴伤,就不起身了。”
台下瞠目结舌的老总和记者彻底傻在原地。
不是,他崴到归崴到,你这么一抱又是怎么个事!
台上,顾砚神色沉稳坐在椅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内心脏激荡得像是快要跳出,耳鼓都跟着共鸣。
他喉结轻滚,淡淡扫了眼稿子,开口时声音低沉冷静。
明明是坐着,俊美疏冷的眉眼间却散发出不容忽视的威压气场。
顾砚在护腰帮助下挺直的腰椎一刻不歇地剧烈作痛,后腰的肌肉紧绷到近乎痉挛抽搐。
被浸没在巨大的痛楚与煎熬中,他呼吸微不可察地加重,难受到几乎快要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
顾砚语调如常、沉稳有力。痛意翻涌间,他指尖都开始战栗,面色越来越白,隐忍得额角青筋都快要鼓起。
他十指交叉,看似从容脱稿,实际上疼到后背冷汗涔涔,已经快要撑到极限。
平稳收尾时,他的声音几乎带出隐秘的颤意。
台下掌声刚起,江染已经三两步上台把人抱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她径直抱着旋转椅,把顾砚从演讲台旁的门中送了出去。
“?”顾砚迷茫。
“?”会场更迷茫。
江染的脸刀枪不入。
她拿转椅当轮椅,推着顾砚直接进了预先开好的酒店套房。
卧室的床已经调整过软硬度,她刹住转椅,把人小心地放进床里。
“会议那边交给金助理。”江染先斩后奏,“我讲完就来接你,你自己休息,好不好?”
顾砚漆黑的眼眸中满是凝滞的茫然,以及一丝困惑不解。
她在哄我么?
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腰后酸胀的灼烧感依旧折磨着他的神智,但床垫的支撑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腰椎活动间的刺痛。
顾砚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开口,几乎绷不住声音中的冷淡疏离:“江染,你还好么?”
江染:你……
我精心呵护,你当我有病!
她捏住手腕上的珠子,在指腹间来回揉捏,又顺着细边摸了个遍。
顾砚倒吸了一口气,瞬间就紧闭起眼,难耐地咬牙低吟了起来。
他眼中泛开猩红的情潮,冷白的手指紧攥床单,吐息一片紊乱。
再也没有余力发出一丁点质疑。
江染俯身压了上去,挑最关键的先讲:“我喜欢上你了,顾砚。”
“如果不能得到你,我会对着这只手镯发疯,每时每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