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广场寂静无声。
早有书院杂役在二人面前搬来了一套笔墨纸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谭文轩和陈拙身上。
谭文轩双眼紧闭,眉头轻蹙。
看的出来,他很认真的在思考。
反观另一边,陈拙不时的和侯应春陆平川低语几句,全然没有一丝急迫之感。
这让众人都有些惊疑。
他们不知道陈拙是胸有成竹,还是装腔作势。
不过,等香燃尽,一切便知分晓!
王庆的目光不时的扫过沧澜书院的几人,面无表情。
郝郑风对这诗会丝毫不感兴趣。
一直在闭目养神,两耳不闻身边事。
反倒是一旁的二皇子有些坐不住了。
他压低声音问道:“太傅,他们二人你觉得谁会赢?”
另一边的青年也饶有兴趣的转过头来。
王庆沉吟片刻,笑道:“以我对我那弟子的了解,胜率颇大。”
“哦?”二皇子看了谭文轩一眼,“可那陈拙也极擅诗词,昨日...”
他忽然住嘴。
王庆微微侧头:“那我们便拭目以待。”
几人都不再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香灰跌落香炉之中。
一位杂役上前高声喊道:“香尽,时间到!”
谭文轩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气。
脸上略有得色。
他挑衅的看向陈拙,微笑道:“陈兄,若你没有准备好,我可以先来。”
陈拙随意的点了点头。
“你随便。”
“哼!”谭文轩轻哼一声,只当陈拙是在拖延时间。
谭文轩拿起笔,沾了沾墨,笔走龙蛇。
边写边念道:“柳条垂丝碧如烟,轻舞婆娑映日边。柳叶轻盈遮玉露,柔枝婀娜拂青川。”
谭文轩还未写完,便有人站起身来叫好。
“好诗!谭师兄果然大才!”
“竟将柳树描绘的这般生动,此间胜者除了谭师兄还能有谁!”
然而谭文轩却没有被周围的人影响。
继续念道:“柳絮纷飞随梦去,萌阴深处隐神仙。柳岸闲庭思往事,一襟清趣在人间!”
随着他最后提笔一勾,将毛笔丢在桌案,傲然而立!
这一下,众人更是哗然。
“这诗竟然全是柳字开头!妙哉妙哉!”
“竟然有这般巧思,这谭文轩果然名副其实!”
“以四个柳字开头,还能做到这般工整,在下自愧不如。”
在场的学子之中,也并非全是庸人。
似文长青那般颇具诗才的也有不少,只是此刻他们面对这首四柳诗,全都是自叹不如。
杂役拾起诗稿,吹了吹上面未干的笔墨。
赶忙送到了王庆手中。
二皇子和那青年看完之后都默默点头。
王庆更是大笑道:“倒是没给我们天人书院丢脸!”
说罢,他便将诗稿让那杂役送去给各位书院的院长传阅。
大约有三十来个老头子,挤成一团,看着谭文轩的四柳诗交首称赞。
“确实不错!”
“看来他们天人书院后继有人了!”
“这等学生,为何我们书院就没有...唉!”
他们都是各个书院的院长。
也都颇有名望。
能得到他们的一致肯定,谭文轩更是得意。
旁边的谭文远与有荣焉。
他先是吹捧了兄长几句,随后看向陈拙,嘲讽道:“喂!沧澜书院的,你的诗呢!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还有什么本事!”
众人的目光也都一齐看向陈拙。
有不少人已经笃定,陈拙就算再有诗才,作出来的恐怕也比不上谭文轩这首了。
就连一直很有信心的陆平川也有些担忧。
“师弟...”
陈拙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
“我念,你写!”他随口吩咐道。
陆平川愣了愣,赶忙抓起了毛笔。
“真是不知死活。若他直接认输,我还能高看他一眼!”
“有些人总是自我感觉良好,真是可悲啊!”
“且看看这厮能做出什么诗!”
揶揄的目光随处可见。
陈拙不屑的笑了笑,开口念道:
“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
他的目光从那些冷嘲热讽的人脸上一一扫过。
众人顿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是被陈拙的气势所慑,还是被那诗词之中的意思拂了颜面!
这家伙,竟然借诗骂人!
他这两句,分明就是说自己等人是一群仗势小人!
“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陈拙继续念道,目光停在了谭文轩的身上。
谭文轩脸色微僵。
这厮竟然敢在这里借诗讽人!
他以为他是谁!
谭文远更是怒道:“让你以柳树为题,你在这胡写什么!就凭这也想赢我兄长,痴人说梦!”
陈拙嘴角露出莫名笑意。
“别急,如果不够的话,我还有。”
不等众人反应。
陈拙再次开口:
“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长条别有风流处,密映钱塘苏小家。”
众学子还没反应。
但有的书院院长已经瞪大了眼。
这诗正好与四柳诗相反!
全篇不带一个柳字,却处处有着柳的影子。
论妙处,竟比那四柳诗还要更胜一筹!
谭文轩脸色越发难看。
陈拙却还未停下来。
“褭雨拖风不自持,全身无力向人垂。玉纤折得遥相赠,便似观音手里时。”
陆平川手中的毛笔撰写不停。
他心中的震惊同样无以复加。
师弟张口便来,已有三首,这等才华,那谭文轩也配与之相比。
侯应春脸上更是笑出了花。
陈拙负手而立。
再度开口:
“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谓谁朝来不作意,狂风挽断最长条。”
“曾逐东风拂舞筵,乐游春苑断肠天。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又带蝉。”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柳树旁边。
众人下意识的给他让出一条路。
陈拙随手折下一截柳枝。
“含烟惹雾每依依,万绪千条拂落晖。为报行人休折尽,半留相送半迎归。”
“露叶烟梢翠色浮,向人长是弄春柔。多情自是多憔悴,莫向西风错怨秋。”
陈拙念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转过身来,却发现在场的众人全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现在没有一个人敢说陈拙不如谭文轩之类的话。
别说谭文轩了,就是当年开创书院的那位天人,怕也没这种诗才!
七首!
整整七首诗!
一位十分年长的书院院长,激动的看着陈拙。
颤声道:“此子...可让大衍文坛再续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