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绿豆糕行走在路上,林尼经过一个转角,确定附近没有行人在注意这边后,随手将莱昂纳多送的绿豆糕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少年此刻的表情异常冷漠。
顺利,太顺利了,一切都顺利到一种近乎反常的地步。
而这种“顺利”,给了林尼一种极强的不安全感。莱昂纳多不是傻子,林尼不相信梅洛彼得堡最大罪犯团体的统领者这么好骗,林尼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向自己隐瞒了一些事情。
面对贵族必须要极为小心,尤其是当这些人看起来对你很好很亲切的时候。
因为每当到了这种时候……他们所图谋的东西往往会更大,而对于被掠夺者而言,留下的伤害也更加痛苦,更加深沉。
假设莱昂纳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底线,那么他为什么要放任自己接触纳鲁德伯爵?他不会自己杀了纳鲁德伯爵吗?
……………
林尼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或许,他与莱昂纳多的目标一致。林尼为了给琳妮特报仇,想要置纳鲁德伯爵于死地,而莱昂纳多其实也有一个杀死纳鲁德伯爵的理由。
权利。
只要纳鲁德死了,身为子爵的莱昂纳多在出狱后便可成为赛贝瑞斯家族激进派的掌舵人,接替德鲁纳的位置。
互相利用?
少年冷哼一声,他会让莱昂纳多知道,德鲁纳不过是第一个而已。
………………
回到宿舍,少年站在门口,终于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温柔开朗的笑容,随后自然地推开了房门,正如他前几天所做的一样。
“我回来啦~”
“知道了,看到你了。”琳妮特宠溺而又无奈地看了林尼一眼,“每次回来都要说一声,不觉得麻烦吗?”
“生活总要有些仪式感嘛。”林尼笑着从空气中抓出了一朵好看的紫罗兰。
“送给你。”
“你还是送给我未来的嫂子吧。”琳妮特嫌弃地看了林尼一眼,但是手上还是把花朵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得插进一旁用简易瓶子做的花瓶里。
“那就先在你这里存着,到时候再向你要。”林尼笑着摆了摆手,随后又拍了拍一旁望着窗外发呆的菲米尼。
“又在想什么?”
“没…….没有……”
“不会是哪家的漂亮姑娘吧?”
“都说了没有了!”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林尼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摘下帽子,噗通一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感觉你今天特别开心?”琳妮特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有啦。”少年摇了摇头,
“就是突然觉得,有你们在我身边,”
“真好。”
.…………………
…………………
…………………
一个人坐在桌前,林克沉默地看着桌上一大叠厚厚的特许券。特许券的数量虽然不多,但也已经上万,而最重要的是,林克是通过“勤劳生产”的方式赚到了这笔钱。
男人微微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喉咙的时候,他却发现此刻的房间中只有自己一个人………
林克愣了一会儿,莫名感觉鼻尖有些发酸,他沉默片刻后从桌子里拿出了一本被翻得稍显破烂的日历本,里面每一页标有“星期二”字样的日历,都被林克打上了大大的星号,似乎这一天对他来说是什么极为重要的日子。
今天是星期四,明天是星期五,后天是星期六………
男人坐在椅子上,一遍又一遍地翻着日历本,就好像只要他这么一直翻下去,下一个“星期二”就会快些来到一样………
啪嗒一声,日历本突然掉到了地上,林克正欲弯腰将其捡起,身体却是忽地僵住了。
我现在……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会一直重复这种毫无意义的愚蠢行为?
为什么……总是会想到她呢?
林克向自己的大脑抛出了问题,可在经过一系列分析与纠正后,他的大脑依旧无法得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男人疲惫地放弃了思考,瘫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狱房的天花板。
………………
我大抵是病了,兴许,
还病得不轻。
…………………
…………………
…………………
第二天一早,林尼首先去福利餐厅为弟弟妹妹买好了各自喜欢的早饭,之后又仔细计划了一番,随后去惩戒盟的据点报到。
林尼已经考虑清楚了,诚然,今天的护卫工作是一个机会,但林尼并不准备这么快动手。他对莱昂纳多和纳鲁德了解得太少,这种信息差造成的判断误差在一个计划中的影响是极为恶劣的。
搞不好,刺杀没有成功,自己也会被拖下水。
林尼不想让琳妮特和菲米尼担心,他也很清楚,如果自己遭受了危机,那两个家伙一定会不惜一切来救自己。
因为林尼同样可以为弟弟妹妹毫不犹豫地献上自己的生命。
所以即便是为了琳妮特和菲米尼,林尼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明哲保身,一战功成。
………………
林尼按照约定的时间,身穿一袭绅士服在据点门口等候,而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德鲁纳伯爵便穿着一袭华美的衣袍从监狱中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还有一位容姿秀丽的女仆,林尼稍微留意了一下,发现这人和莱昂纳多所说的一样,是之前那位荷官。
“伯爵大人贵安。”林尼恭敬地鞠了一躬。
“嗯。”德鲁纳微微颔首,“走吧,去见见莱欧斯利大人。”
林尼点了点头,跟在德鲁纳伯爵的身后,和那位女仆一样一左一右地护拥着他,向公爵莱欧斯利的办公区走去。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三人来到了一座类似于内堡之类的柱型建筑。一名名气质冷肃的狱卒在此驻卫,远非之前管理区和探监区的酒囊饭袋,几乎每一位都是素质极高的精锐。
德鲁纳带着林尼和爱玲来到入口处,可就当他们想要再上前一步时,两根长长的铁棍瞬间组成了一个“x”,拦在了三人身前。
德鲁纳眉头微皱,抬了抬手,爱玲先是恭敬一礼,随后将一封邀请函递给了一名看起来像是小领导的狱警。
狱警将邀请函仔细阅读了一番,点了点头,但脸上依旧没什么恭敬地表情,冷声道,“德鲁纳伯爵,里面请。”
梅洛彼得堡不认贵族,只认莱欧斯利。
德鲁纳面色微僵,狱警的态度让盛装打扮的他看起来有点像个小丑,但德鲁纳还是强压下了心头的不满,挤出一丝微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狱警带着三人来到了一处装修简素的休息室,“德鲁纳伯爵,还请您先在此等候,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莱欧斯利大人。不过莱欧斯利大人今天早上突然多了几份紧急文件需要处理,所以可能要稍等一会儿才能到。”
“没事,我们不急。当然是莱欧斯利大人的公务更加重要。”德鲁纳赔笑着说道。
“嗯,另外的话,还请这位先生跟我一起去填一下公爵府的来访登记表。”狱警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林尼。
林尼没有擅自答应,而是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德鲁纳。
“去吧。”德鲁纳摆了摆手。
“这边请。”狱警点了点头,带着林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上了二楼,又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最终来到了一个类似于文档室的地方。
狱警在柜子上仔细地翻了翻,随后又连续地打开了几个抽屉,但是翻了半天也没有拿出她所说的那个“来访登记表”。
“这……表格没有了吗?”林尼忍不住问道,心底莫名生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好意思,您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让人打印一份。”狱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天突然来了不少访者,估计是他们把表格用完了。”
“没事,可以理解。”林尼无奈地点了点头,虽然表格没了这种有点罕见,但想想这是在枫丹,倒也正常。
“嗯,那麻烦您了。那边有茶,您可以自己倒,我去去就回。”狱警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和杯子,将门关上,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尼无聊地站了一会儿,随后又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他有些好奇柜子上那一叠叠厚厚的文件都写了什么东西,但这些好奇心还不至于让他作死。万一在他偷看文件资料的时候,狱警突然进来,那就非常尴尬了。
一个人在房间中等待着,林尼等着等着,莫名觉得狱警打印资料的时间似乎过于长了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房间似乎格外安静,林尼打了个哈欠,有点犯困。无奈地在腿上捏了一下,林尼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狱警离开的时候,钟表上的时间是“9:17”,而现在是“9:28”,已经过了十一分钟了,但这十一分钟给人的感觉却要比平时要漫长……
嘎吱——
门终于开了,而狱警也是满脸歉意地将一张表格递给了林尼。
“先生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打印东西的人比较多,我排队耽搁了一会儿。”
“没事没事。”林尼接过表格,拿起狱警递来的笔便开始填写各种各样的信息……
“呼~~填好了,给你。”
“嗯嗯,好的。”狱警接过了林尼的表格,将其放进抽屉里,和其它来访登记表放在一起,之后便取出了另一份文件,自己坐在椅子上仔细地批阅起来。
“那个……狱警小姐,已经没事了吗?”
“嗯嗯,已经没事了。先生你先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处理,就不陪你了。休息室就是直走下楼,然后掉个头再直走就到了。”狱警头也不抬地说道,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好的。”林尼点了点头,脚步匆匆地穿过走廊,下楼,又穿过一条走廊。耽搁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德鲁纳的责罚。
………………
林尼来到了休息室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在门上敲了敲。
“…………”
林尼有些疑惑,休息室中并没有传来回应,甚至他站在门口也没有听到什么谈话声。
去其它地方了?
林尼好奇地打开了门………
德鲁纳伯爵此刻正背对着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而那位女仆也是差不多同样的姿势。
林尼心头的不安感越发强烈,他连忙上前几步………
少年愣在原地,瞳孔猛缩。
德鲁纳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而那位女仆也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只不过,两人的脖颈处皆是裂开了一道血红色的口子………
温热的鲜血从脖颈处溢出了出来,将两人前胸处的衣服布料全部染成了血色,然后缓缓地滴落在到地上,积成两汪腥臭的红湖………
林尼心脏猛跳,但他用力地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太多太多的疑问充斥了林尼的脑袋。
德鲁纳和爱玲是谁杀的?
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行,已经没时间调查了,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作为第一目击者,一旦梅洛彼得堡派人调查自己的背景,发现了琳妮特的事,知道自己和德鲁纳伯爵存在仇怨的话,他们一定会………
咚咚咚………
靴底敲击地面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门口响起,而林尼的身体也是猛烈一颤,缓缓转头望去……
男人五官深邃俊美,剑眉入鬓,一双冰蓝色眸子幽邃而冷酷,干净利索的短发,身材魁梧高大,肌肉精壮,线条如雕刻一般唯美堪称艺术,白色肌肤上一道道伤疤更是为他添上了几分独属于男人的“性感”。
男人身穿一套精练的黑灰色优雅西装,后着披肩大衣,双手附于身后,静静地俯视着眼前的少年。
他就好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城墙,堵在了林尼的前方,堵死了林尼想要逃离这个房间的所有路径……
………………
这一刻,林尼终于明白了,
“何谓站在梅洛彼得堡顶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