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莱欧斯利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林克便直接前往了凶案的第一现场。
还算宽敞的休息室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林克双眉微皱,细细打量着两具靠在沙发上的尸体。
德鲁纳依旧保持着微笑,而那名女仆则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但两人的脖颈处却各有一道深深的刀口,精准地切中两人的声带,深度几乎达到三分之二个脖颈,要把整个脑袋割下来。
两人死前均没有出现惊讶或痛苦的表情,这或许说明行凶者实力极为强大,一瞬间便将两人同时毙命。
林克深吸了口气,缓缓地打量着整个房间。
房间中有一张桌子,桌子周围是三张沙发。桌上还放了一些简单的零食水果,还有三杯茶水。其中两杯是靠近纳鲁德这边,而另一杯则是放在两人相对的位置。
时间过去很久,茶杯中的温茶也早已冷却。
整体来说,除了沙发上的两具尸体之外,房间与普通的休息室并无二致,很整齐,并没有出现打斗的痕迹。
……………
林克的眉头皱起,他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桌上有三个杯子,分别对应林尼,纳鲁德,女仆,这乍一看好像很合理。那两个靠近尸体一侧的杯子显然是纳鲁德和女仆的,而让林克疑惑的是,为什么对应林尼的那个杯子会出现在纳鲁德的正对面?
那个位置……应该属于当时与纳鲁德谈话的人才对。林尼作为护从,肯定不会坐在那个位置。
房间里……或许还存在过除了林尼,德鲁纳,女仆之外的第四个人。
林克轻闭上眼,在假定房间出现过第四个人后,又有一个问题摆在了他的前面。
林尼的杯子……到哪里去了?
…………………
“嗯?菲米尼呢?”林克转过身来,突然发现自己的“队友”在他刚刚思考案件的时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刚刚来了一个狱警,叫菲米尼去填一个来访登记表。”琳妮特连忙说道,“我之前看您那么投入地在思考问题,就没有跟您说。”
琳妮特正说着,菲米尼已经哒哒哒地从门口跑了进来。
“林……林克大人,案情有什么进展了吗?”菲米尼气喘吁吁的,显然也是对林尼的情况十分关心,在填完表格后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来访登记表?
林克的双眸不禁微眯了起来。
“菲米尼,带我去你填表的地方看看。”
“啊……好,好的!”菲米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连忙点了点头。
琳妮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急忙跟上了林克的脚步。
跟着菲米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林克拐了个弯,又穿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了这个偏僻的档案室。
档案室里稍显杂乱,好像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整理,而一个文绉绉的男狱警正坐在桌边批阅着什么东西,似乎是档案室的管理员。
“嗯?有什么事吗?”男狱警有些疑惑地看着菲米尼,奇怪菲米尼怎么走了之后还带了两个人上来。
“你好,我之前有个朋友在填来访登记表的时候填错了,特意叫我过来帮他看看。”林克露出一副笑脸,微笑着说道。
“额……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叫塞拉纳斯克拉斯维加斯。”
“我……我帮你找找看。”男狱警脸色古怪地拿出了桌子下面那一叠表格,仔细地翻了起来。
“你那朋友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来的。”
“嗯……没有这个名字啊,你朋友是不是搞错了?”
“这个……因为本名太长了,所以他可能会用一些缩写之类的,要不我自己找找看?”
“行,这份给你,昨天的表格都在这里了。”男狱警也没多想,直接把一叠表格递给了林克。
“昨天也是您在这里值班吗?”林克一边翻着表格,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
狱警眉头微挑,立马便警觉了起来,“你别问些不该问的。”
“抱歉抱歉。”林克一边赔笑着,一边把那张写有德鲁纳,爱玲,林尼三人名字的来访登记表拿了出来,递给菲米尼和琳妮特看。
林克没有说话,而是拉过菲米尼的一只手,在他的掌心处写到,
“是不是林尼的笔迹”
菲米尼愣了一下,在仔细辨认一番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林克微微颔首,随后给了琳妮特一个眼色,指了指一旁的男狱警。
琳妮特一脸懵逼,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委屈巴巴地看了林克一眼,但还是做出一副可爱天真的表情,乖巧地来到了男狱警的身边。
“小哥哥,你每天都要处理这么多文件,会不会很辛苦啊?”
文绉绉的男狱警一愣,看着身边眨着美眸的漂亮清纯妹子,稍显青涩的脸不禁微红了起来,“也……也不是很辛苦。”
“那你,你怎么会来梅洛彼得堡当狱警呢?”
“哦,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男狱警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似乎是以为自己的桃花运就要来了……
见狱警的注意力被琳妮特吸引住了,林克便放心地开始打量整个档案室。
档案室中放了一排排柜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资料,或许因为梅洛彼得投不进阳光的缘故,这里并没有设置什么窗户,不过倒是摆了一个时钟。
在梅洛彼得堡,几乎每个房间都要放一个钟,因为在这里人们无法通过阳光来判断一天的时辰,久而久之,对于时间流逝的敏感度就差了很多,需要钟表进行辅助。
……?
这个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是……6:37??
林克摸了摸下巴,他从宿舍里出来的时候,时间就已经将近7:00,之后来到办公区,他又和公爵莱欧斯利谈了一会儿,这时间怎么说应该也已经到8:00了。
时间不可能倒流,所以……这个房间的钟表绝对出了问题。
林克看了一旁满面桃花的男狱卒一眼,还是没有问出心中的疑问。从这人之前的表现上看,林克可以确定他有意地想要隐瞒什么秘密。如果这个时候提出钟表的问题,说不定反倒不会得到什么帮助,还会打草惊蛇。
林克悄悄地走到了钟表的下面,随后伸出一只手,伸向了挂在墙上的钟表………
“唉,我说你别乱动东西啊!你表格搞好没有,搞好了就赶紧出去!”
男狱卒突然严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克只能放弃了想把钟表拿下来仔细看看的打算,尴尬地挠了挠头,赔笑道,“我刚刚看钟上好像有点脏东西,就想拿下来擦擦。”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赶快把表格搞好,赶紧走!”
“好的好的。”林克卑微地赔笑着,但幽邃的紫眸中却闪过一丝微芒。
虽然林克刚刚没有把钟表从墙上拿下来,但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钟表这种挂在墙上的东西,往往就是房间清理打扫时的盲点,极其容易积灰,而从档案室乱糟糟的布局来看,这个男狱警显然也不是那种热衷于打扫卫生的人。
但是,林克刚刚在钟表上面的边缘摸了一下………
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这显然表明,这个钟表是近期不久刚挂上去的。可一个刚挂上去的钟表,又有多少机率会“坏”呢?
林克尊重“巧合”的存在,但他不相信太多的“巧合”会“碰巧”凑在一起。
林克知道,这个房间里一定还存在着他没有发现的猫腻,但他已经察觉到了男狱警那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
一旦林克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男狱警恐怕就会立马叫停。
男人虽然好色,但也不是傻子。
林克无奈地叹口气,拿了一只笔,随便找了一张表格,把原来正确的信息改成错的,然后又拿了一张新表,照着原来正确的信息又抄了一遍。
嘎吱———
正当林克准备将表格递给男狱警的时候,档案室的门突然开了。
一名身材高挑的女狱警走了进来,把一叠新的表格递给了男狱警。
“打印好了,一共30份,100特许券。”
“啊?我记得一份才2特许券啊?”
“另外40是我的跑路费。”女狱警冷冰冰地看着男狱警身边的琳妮特,美眸中似乎夹带着几分敌视。
“我靠,琳娜你别太离谱。”
“你给不给?”
“臭女人,小心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男狱警不满地嘀咕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拿出一叠特许券递给了女狱警。
冷冷地哼了一声,女狱警瞪了一脸懵逼的琳妮特一眼,又气呼呼地走了。
“喂,你搞好没有啊?”
“搞好了。谢谢你。”林克把表格递给了男狱警。
“那就赶紧走吧,唉对了小妹妹,你晚上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没空!”琳妮特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跟在林克的后面离开了档案室,只留下错愕的男狱警。
有人之所以单身,不是没有理由的。
……………
懒得搭理狱警之间的破事,林克现在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又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刚刚那个女狱警进来的时候,林克几乎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
女狱警不是幽灵,所以很明显的结论是……这个档案室是一个隔音房,并且隔音效果极好。
林克看了看身边的琳妮特和菲米尼,两个人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神色,似乎是胜券在握,认为把林尼救出来已经板上钉钉了。
但是林克知道,这两个坑货绝对什么发现都没有,他们两个只是觉得林克肯定发现了什么。
确实,以林克的脑子,带躺两个不作妖的队友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如果琳妮特和菲米尼能够发现什么的话,这两个人的表情会比林克还要难看。
…………………
…………………
…………………
接下来的时间中,林克并没有进行过多的调查,而是默默地在长廊上来回踱步。
林克突然感觉自己就像那些得了疾病的病人一样。
最开始将信将疑,只是有一点不祥的预感,之后看了医生确诊,变得紧张失措,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居然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但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病症出现,也便逐渐接受了结果,该吃药吃药,该打针打针,该手术手术………
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够改变的,人要学会认命,林克只是希望,这件事能让琳妮特和菲米尼吃一个教训,以后变得乖巧懂事一点。
“林克先生,时间到了,公爵大人有请。”
林克点了点头,跟随着狱警的脚步来到了公爵莱欧斯利的办公室,而琳妮特和菲米尼则是满怀信心地跟在林克的身后。
很显然,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依旧坚定地认为林克绝对会帮他们把亲爱的哥哥从莱欧斯利的手中救出来。
身材魁梧的男人依旧坐在那张办公桌的后面,看着林克和琳妮特菲米尼表情之间的巨大落差,莱欧斯利丝毫没有感觉到奇怪。
知识亦如诅咒,它会给聪慧之人带来痛苦。
“林克先生,请问你找到证明林尼不是凶手的证据了吗?”莱欧斯利面带微笑,好像一位和蔼可亲的大哥哥。
紫眸幽邃无比,林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林克明白,林尼并没有高估自己的能力,他只是低估了自己将会面临的对手。
林克沉默了一会儿,他可以感受到琳妮特和菲米尼满怀希冀的目光,但他最终还是弯下腰来,对着莱欧斯利欠身一礼。
……………
“抱歉,公爵大人,我并没有找到足以证明林尼无罪的证据。”
……………
莱欧斯利笑着,笑得就像一个反派。而林克也可以感觉到,琳妮特和菲米尼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从原来的崇拜和信赖转变成了慌乱,进而从慌乱变成了愤怒……
他们怒视着林克,就好像忘记了他们对林克做过的事情,就好像林克本来就有责任帮他们救哥哥一样……
林克心想,他们此刻一定是在想,哥哥是对的,贵族都是不可信的,是伪善的,是必须厌恶和排斥的……
但林克有什么办法呢?
林克也想像戏剧中的正义使者一样大声说出真相,随后迎来掌声和鲜花。
但是林克必须阻止两个家伙继续作死。
真相有意义吗?当然,真相在大多数时候都有意义……
但其前提是,有正义的律法存在时。
林克不想在梅洛彼得堡这个鬼地方坐一辈子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