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厌恶的看着耶律新维,吩咐道:「拿下!」
她回身对王举说道:「王公回去吧!」
长陵今日处置此事的从容不迫,以及井井有条,令王举倍感欣慰,「是。」
赫连光牵着母亲的手,仰头问道:「阿娘,该杀人吗?」长陵摇头,「这些事,以后会有人教你。」
「耶律新维那条野狗,竟敢设套坑害本汗,等本汗回去集结人马,定然要诛杀他满门。"牙苏德一边逃窜,一边咒骂着耶律新维。
「可汗,追兵又来了。」
胡云喊道。
牙苏德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远处烟尘滚滚。
「长陵那个***,以为如此便能追上本汗?」
牙苏德冷笑。
他们更熟悉西疆的地形,而且,他早有安排。
能在西疆几大势力中独占鳌头,牙苏德靠的可不只是悍勇,而是狡如狐。
在出击前,他便在归程准备了接应的人马。
若是事情顺遂自不必说,若是遇险,那些人马便能伏击追兵。
本汗就该成就大事啊!
牙苏德恨恨的再度咒骂了耶律新维几句长陵对他们的态度越发的冷漠了,牙苏德担心等长陵稳住局势后会主动发难,故而才有了此次的里应外合。
「快了!」
牙苏德看着前方。
那里有座小山,小山的背面就是他的伏兵。
他回头看了一眼迫近的追兵,狞笑道:「准备「
前方的小山背后,突然冲出来一队骑兵。
骑兵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蠢货!」
牙苏德大怒,按照他的安排,该等他和麾下冲过去,追兵也跟着过去一半时再出击。
随后他再反身给追兵迎头痛击。这便是另类的半渡而击。
猝不及防之下,追兵必败无疑。
可现在伏兵提早出来,追兵有了准备,这特娘的伏兵还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蠢货!」
牙苏德咒骂着带队的将领,发誓回头要弄死他全家。
胡云突然颤声道:「可汗,你看!」
「什么?」
牙苏德仔细看过去。
前方一队队骑兵聚拢。
一面大旗高举。
「是北疆军!」
牙苏德大喜,「本汗愿降!」
归降北疆军,反手一巴掌抽死追兵,然后作为狗腿子跟着北疆军灭了赞城,自己好歹也能分一杯羹。
这一串主意瞬间就在牙苏德的脑海中生成。
这份急智,不得不说颇为出色。
「杀!「
半个时辰后萧华来了。
那队北疆骑兵就在不远处,追杀残敌的事儿他们没兴趣。
为首的将领策马过来。
「枢密使小心!」有人提醒。
萧华摇头,也策马过去。
「老夫认得你。」萧华看着将领,「甄斯文。」
「许久未见了。」甄斯文看着萧华,「你老了。」
当初长陵带着人离开宁兴后,半途遇到了甄斯文,两边默然片刻,各自散去。
「人岂能不老?「萧华指指他身后的骑兵,「这是何故?「
虽说北疆军并未对赞城动手,可不时出现的斥候却令萧华等人倍感紧张。
上位者的喜怒哀乐与普通人不同,他们的心被
各种欲望占据,做出的决定在许多时候…………你说是歇斯底里,或是疯狂都没问题。
若是哪日秦王怒了,下令灭了赞城…………
「我这边的斥候没事往赞城更西边转悠了一圈,发现万余骑兵正往赞城方向而来。半道在此留下了数千骑兵,躲在山背后。」
呃!
北疆军的斥候竟然深入到了更西边吗?
斥候失职!
萧华有些恼火。
「我得了禀告,觉着这像是有人在谋画些什么,便带着人马而来。」甄斯文很是轻松的道:「击败那数千伏兵后,拷打得知有人想…………谋害大长公主,我刚想出击,没想到他们却败逃而来。」
「惭愧。」萧华老脸发红。
有人过来请示,「枢密使,抓了不少俘虏,该如何处置?」
萧华说道:「大多做奴隶吧!」「咳咳!」
有人咳嗽,萧华回头见是甄斯文,心想这事儿你难道有意见?
「若是被殿下知晓了此事,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活。」甄斯文很是认真的提醒萧华,「在殿下的怒火到来之前,我建议全数弄死最好。
特娘的!
这手伸的可真长。
萧华拱手,「老夫会禀告大长公主。
—这事儿轮不到北疆做主!
「好说!」
甄斯文颔首,「我这便回去了,你知晓能在哪寻到我。有事说话!」
特么的!
曾经的死敌,现在竟然成了帮手。
当长陵见到一脸悻悻然的萧华时,还以为此战出了些篓子。
「万事顺遂终究只是痴心妄想,不可求全。」
长陵的话深得玄学思想的精髓。
「大长公主,牙苏德被擒,所部大多被俘。「
「那枢密使为何郁郁不乐?」有人问道。
「追到半道时,北疆军突然出现,拦截了溃兵。
艹
几乎所有人都面色难看。
「领军者是甄斯文,臣问过他,才知晓牙苏德在那里有伏兵,被甄斯文领军剿灭了。」
萧华笑的很是苦涩,「北疆军的斥候深入了西边察觉了牙苏德的不妥。」
赞城就在大辽故地之西,更西边,也就是西疆的纵深处。
被曾经的死对头摸到了自己的身后,这种感觉令人不寒而栗,随后倍感羞恼。
长陵却知晓甄斯文所部大概就是那人留下来看护自己母子二人的。
萧华说道:「甄斯文说那位知晓了此事,定然会恼火。在他的怒火到来之前,最好弄死那些俘虏。」
想睡他的女人,牙苏德不死何为?
若是这边不处置,弄不好那位恼怒之下,令麾下长驱直入,灭了那几个部族。到时候大家的脸面可都没了。
长陵起身。
「正合我意!」
她回到了后面。
书房中藏书不少,但今日她却没有兴致看书。
她坐在窗前,单手托腮,想着李玄在书信里的话。
————人一生短暂数十载,名利富贵皆是过眼烟云,若非背负着父辈的仇恨,我最想做的便是和妻儿泛舟湖海,悠游山水间。
————长陵,北辽没了,你的执拗没错,但这是一种浪费。
若是换个人,长陵兴许还能奢望看到复国的那一日。
但她知晓李玄的手段,不动声色间,便一层层的削弱你。当
初的三大部如此,潭州如此,后来的大辽也是如此。
就这么零敲碎打的,等你发现他变成了庞然大物时,才会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孱弱。
商人依旧能往来于西疆和外部世界之间,带来了不少消息。
北疆在不断移民,把北辽故地的那些人迁徙出去,把大唐人迁徙进来。
这是换血。
只需数十年,北辽就成了历史的尘埃,只是偶尔被老人们提起。
西疆不富裕,没法发展壮大。数十年后,外部世界越来越富庶,西疆人可还会敌视北疆敌视大唐?
弄不好那人的手段了得,一番蛊惑,弄不好人都全跑了。
想到自己和儿子孤零零的在赞城,长陵捂额。
真想掐死他!
那些权贵因为这一战选择了躲在家中,让深秋的赞城显得有些萧瑟。
萧华和贺延光等人在研讨大唐的这一场内战。
地图摆在架子上,贺延光指着长安说道:「李泌往蜀地遁逃后,石忠唐顺利掌控关中,加之大唐南部,他已然控制了大唐最为精华的疆土。」
他的手指向北方,「北疆军南下,刚接到消息,他们破了利州。利州一下,将直面南方叛军。这一战我等琢磨过多次,叛军人多势众,且南方是他们熟悉之地,那些百姓也被叛军两次屠城吓坏了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叛军手中。北疆军这一战,会很难。
萧华不置可否的道:「多少把握?」
这话一出,坐在室内的人都挺直了腰。
若是把握大也就是,若是北疆军大败,那么,天下将会大乱。
北疆会惶然。
北辽故地会烽烟四起。
若是长陵顺势打起复国大旗,在西疆称帝除去萧华之外,所有人的眼中都多了憧憬之色。
复国啊!
让那个强大的大辽再度屹立在北方。
贺延光说道:「此战我等多次推演,北疆军三成胜机。」
「三成」
萧华看看众人。
没有人反驳贺延光的判断。
他起身,「老夫去禀告大长公主。」
上位者的威严来自于决断权。
当决断权被人侵蚀时,威严就成了笑话。
何为权臣?
便是能阻截帝王决断权的臣子。
当决断权到了臣子的手中时,帝王便是一个傀儡。
这等战略上的事儿必须由长陵来决断,否则就乱了。
长陵正在写信。
李玄给她的书信不少,但她的回信却寥寥无几。
不是她不愿意回信,而是她不想让别人觉着自己是在依靠着什么。
最后的尊严一旦丢掉,这个人的魂魄也就散了。
信中,长陵更多讲述了阿光的日常,有趣事,也有令她头痛的事儿。
两个相隔遥远的情人,彼此之间的沟通还得要用孩子的话题来做引子,这感觉,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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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写好了。
长陵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会引发误会的用词错误。
「大长公主,枢密使请见。」长陵起身,「更衣。」
她去了前面。萧华在大堂外等候。
冷风吹的地上的尘土打着旋的在盘旋,周围的一砖一瓦仿佛都沧桑了许多。
「大长公主,我等推演了一番大唐战局,觉着此战北疆军把握不大。」
长陵看了他一眼,「那么,什么结果?
」
「北疆军三成胜机,若是战败,叛军必然会衔尾追击,北地会混乱。」
萧华微微垂眸,「到了那时,北辽故地会遍地烽烟。」长陵幽幽的道:「那么,你的看法呢?」
「臣「萧华抬头看了长陵一眼,见她神色平静,不见喜怒,心中就有些没底,「臣以为若是如此,以其让北辽故地沦为野心家的沙场,不如大长公主出手,收拾旧山河。」
「复国吗?」
「是。」
「想法不错。」
长陵起身,「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
萧华:「"
晚些,他回去传达了长陵的决断。
「大长公主这是…………忒情深了些。」
「是啊!若是北地大乱,咱们不出手,也有人会出手。
「哎!终究一往情深啊!」
众人发着牢骚,有人甚至在暗中商议着什么。
「报!」
一个信使风尘仆仆的进来。
他抬头找到了萧华,「枢密使,紧急军情。」
「说!」
萧华霍然起身。
然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随即坐下。
信使说道:「北疆军与南疆叛军在道州至建州一带决战,叛军大败!」
「什么?」
萧华失态起身。
「叛军大败!」信使重复道。
贺延光的老脸通红,不只是判断错误的羞愧,更多的是惶然。
「叛军大败,大局定矣!」
什么遍地烽烟,就此了账。
「北疆军还收复了关中。」
信使补充道。
呯!
萧华失手推翻了砚台,颓然坐下。
「大长公主英明!」
室内一片死寂。
拿下关中的秦王,再无人能制衡。
剩下的事儿所有人都猜得到。要么追杀伪帝,要么南下平叛。
完成其中一项,这个大唐便是秦王的了。
而西疆,该何去何从?
随后,众人想起了大长公主拒绝准备反攻的事儿。
大长公主,英明啊!
书房里,长陵坐下。
「有三成把握,他便不会败!」
对自己的男人,长陵有着强烈的信心。
「大长公主。」
詹娟来了,面色有些红。「叛军败了。」
长陵轻声道:「果然。」
那个男人,果然不是石忠唐那等人能匹敌的。
「秦王还收复了关中。」
长陵默然。
关中落入北疆军的手中,天下大势就定下来了。
除非叛军爆发小宇宙,否则,再无一窥长安的机会。而伪帝狼狈而逃若是石忠唐占据关中,伪帝还能号召天下人勤王。
可那人是孝敬皇帝的儿子,大义在手,天下有多少人会听伪帝的?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长陵轻声吟诵着那个人的诗词,拿起毛笔,在书信的最后加了两个字。
___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