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帝祖,根本没有气息,要为师说啊,不过就是他体内的火继承了他的夙愿。”迷离尊不再坚持他的舍掠,开始理性分析起来。
“应该是传承,通过什么方式,到了这小子手里。”
“那打不打?”
“本尊反正没兴趣,你想要你就打。
丑话说前面。”我感应到他说的是赵庆宇,“这小子肯定是活不了,就算刚才没死,这一下结束也要死,想要就打,不想要就把他放这里,让他自生自灭。
他不过是个师级的火,神通到位就能打过。”
“懂了。”我回应一声,伏下身子,把精力都放到郜昌身上,大喝一声:
“郜昌!”
他头扭不过来,但能分辨出是我的声音,奋力道出一个“救”字,继续全力抵抗。
赵庆菊扭过头,一时找不到笑面踪影,直到抬起头,才看见我像个石像鬼一样,恐惧惊慌顿时冲上心头。
我无暇关注她,只要不捣乱,任她死活。
“有一说一,你这第八区还真有点说法,这盛世刚来,活人没见几个,妖魔鬼怪倒不少。”迷离尊还在打趣。
“哈哈。”我敷衍回应,不过他说的倒是对,幺鸡蓝蛙,加上莫拉提和看门狗,都是妖,迷离尊是魔,前面这个帝祖和黄金骷髅都是鬼,还有一大群丧尸,这是怪。
怎么一算下来,活人倒还真不多。
不对,我还有心思想这个?
“别打扰我啊师傅,我先冲了!”
我两脚一蹬,提前开启洞虚眼,向灵焰帝祖飞冲而去,在他抓着郜昌的手肘处,使用一记「舍掠」,一圈黑雾环盘瞬时炸开,经过蓝焰,蓝焰便消失一节。
“就一环?你怎么学的!”迷离尊顿时破口大骂,恨不得亲自冲出来用神通。
“郜昌还在这,我不能让他也消失!”
“想屁呢,你这个程度,想舍了生命,还早着八百年!给本尊多出两环!”
“操,舍掠!!!”
我这个人,听劝,教我用,我就用。
“郜昌!全力抵抗!”
刹那三层圆环出现,包裹了郜昌在内的七米范围。
果然,经过郜昌身体时,郜昌身上用于抵抗的火,和蓝焰之手同时消失,对他本人却没什么伤害。
没了蓝焰之手,他很快落地,蹲在地上咳血。
他调整好状态,第一时间对着秀区北大门处,声嘶力竭:
“苏公子,看什么呢!”
苏诧一直蠢蠢欲动,但是自从听见那首豪言壮志的诗词,便愣起了神,这一喊,倒也将他拉回思绪。
现在,就是最好的入侵机会!
“幺鸡,蛤蟆,跟我冲进去!”
这两个妖,早早就跟苏诧呆在一起,准备掩护苏诧进了去,再加入战斗。
幺鸡身子一抖,变成成人大小,蓝蛙眼睛一眯,化为遮天巨物,竟比那帝祖还要大上几倍,一舌卷起窦硕章,跳出几十米开外。
“公子……”赵庆菊顺着郜昌目光看去,目睹了他们变身的全过程,下一秒,蓝蛙便到了她眼前。
蓝蛙舌头又缓缓一吐,将窦硕章送上高楼之上,赵庆菊张手便要用灵链将他钩回来。
然而一个呼吸的功夫,苏诧血剑绕其左臂,直刺腋窝,丝毫不知怜香惜玉。
幺鸡扑着翅膀落在右臂上,滑身将尖嘴啄下。
两人,瞬间折她两臂。
“公子牛逼!”郜昌大喜,劈头盖脸一顿点赞,苏诧只侧过头竖起大拇指,马不停蹄进了华区,和窦硕章汇合。
幺鸡蓝蛙留下,对普通丧尸发起屠杀,尽数吃掉。
赵庆菊惨叫着跪坐地上,不停呻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为所欲为,无能为力。
没办法,她对于这群人加在一起来讲,还是太弱了,就像……
曾经有正义感的自己,看着暗恋自己的无辜同学,被同样暗恋自己的男生痛打,自己去阻拦,却被一下推开的感觉——
无力。
软弱。
那灵焰帝祖的载体,赵庆宇,听见妹妹的惨叫,一时竟回了些神智。
虽只有一瞬间,虽转瞬即逝,但他却将自己的情绪,传给了灵焰帝祖。
加之以悲伤、痛恨,和愤怒。
帝祖之影仰天咆哮,身上火焰愈发浓烈,被舍了的右手瞬间又冒出来,手心喷出蓝火,席卷而去。
“哥哥……”
火风吹向妹妹,她缓缓抬眸,哥哥那熟悉的面庞仍空灵绝望,仍像提线木偶,可他已经绝尽最后的爱,供给灵焰帝祖,让他继承遗愿,成为赵庆菊最后的守护。
他背对晴阳,喷射的火焰像是太阳的射线,熊熊燃烧,徐徐推进,掠过赵庆菊头顶,烧干流淌的血,迅速凝了伤口。
苏诧幺鸡一人一边扑倒,筑起血屋,玄天风大起,这才免得受这蓝火灼烧,继而飞奔,很快不见踪影。
蓝火没有目标,帝祖便不再吞云吐火,将外放的尽数吞来,赵庆宇一步踏出,手臂横扫,灵焰帝祖那粗壮的臂紧跟横扫,寻着苏诧的气息,欲要追击而去。
但他的臂,越不过笑面的三环舍掠!
挡住这一击,我看了一眼气海,所剩不多,我不能把所有灵气的用在这里。
“别收!”
迷离尊作为我的大智慧魂体,立马就能读懂我的心思,顿时喝道。
“细听为师说,为师教你舍掠的下一半,「掠」!
飞到他身后去。”
我打消了结束神通的想法,双翼大扑,穿过帝祖身体,回身对其背,将三环舍掠的运动停止,全部垂直地面,形成一个大环,黑雾在我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瞬间拔光了灵气。
“用本尊的心脏,本尊的魔气全部存在那里,绝对够你用。”
“你怎么不早说啊!”
尊级的气,如大海般汪洋,我一直用魔气,何至于灵气见底。
迷离尊猜出我这鸡贼的心思,心怀不满,质问道:
“嗯?你这元星,本尊去哪里补充魔气,用一点少一点,不遇大敌,怎舍得让你用?”
有了黑雾精华的纯正魔气加持,那三层黑环瞬间膨胀了不止三倍,不堪重负,大肆炸开。
滂湃的魔气爆炸,威力逼得众人都抬不起头,那散去的「舍」,吞噬一切触及之死物,土、石、风、火、水皆满是疮洞,那拍下的风,掀得赵庆菊倒飞撞在围栏栏杆上折了腰,然后和栏杆一起倒下,掀得将双腿狠狠扎进地里,然后地面消失,又没了支撑跌倒,抓着剩余的地一点点后移,掀得那灵焰帝祖火身险些熄灭,赵庆宇也倒飞,砸在妹妹身上。
但这在魔气面前,都显得无关紧要。
他们要运行气,就要在天地间补充,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在魔气四溢之时,补充灵气!
魔气,是除了灵气、道元外,最后一种主流之气,也是唯一一种寻常人修不了的气!
魔气的威力是三气之最,魔修使的神通比神修的同样神通,威力大了不止一倍,但修魔者有很大概率承受不了魔气的暴戾而走火入魔,成为「次魔」。
丧尸们大多被舍了些东西,或是物品,或是尸气,或是某处身体部位。
但他们此刻无一例外,抱起身边的活物便撕咬,不管是哪一方哪个人。
灵焰帝祖火身再起,比先前竟还大了三分,蓝色灵火中还掺杂了些许黑气。他眼神怒不可遏,连带赵庆宇也失了神智,敌我不分,压在妹妹身上,赵庆菊同样狂暴,这亲兄妹俩,就这么缠斗起来。
这一幕堪比地狱,让人胆战心惊。我落地一挥手,抹去郜昌和他的丧尸身上的魔气,省得让他们也入魔。
“啊……”
此刻,只有迷离尊能享受这其中的乐趣,舒爽一呼。
“堕魔吧!地狱才是你的归宿。”
他忽喝一声,于神识海中凝视着那灵焰帝祖之身,明明两人不曾对视,却有种对望的感觉。
忽有一阵不合时宜的飓风,刮得蓝火四分五裂,待再重聚,却好似看见了迷离尊一样,定在那里,与我对望。
“你看我干嘛,瘆得慌。”我心里嘀咕,没说出来,因为迷离尊正滔滔不绝,大肆其词:
“本尊不知汝生之为何,做之为何。汝魂入归墟,身死罢,野心未罢,空留一物,为祸人间,汝之辈,妄要成圣,欲求生路,只当魂入地狱!
入魔吧,浔祁寒。
汝之欲望,都只能在堕魔之后,才能实现。”
他语气平和,似是温柔的父亲教导着自己的儿女。
他语气严厉,像是残酷的暴君,在质问自己的大臣。
“入魔!浔祁寒!把汝等灵魂献给地狱,献给本尊!”
迷离尊豪言一断,灵焰帝祖面色悲伤,宛如范进中举,拔腿上前,浑然不顾侵蚀自己的黑雾,目光中好像有了神智,热泪盈眶,用赵庆宇的身体,哭诉自己的一生。
“魔啊……是魔啊。孤这一生,终于见到魔啦,哈哈哈……”
他这声音,传彻九霄,迷离尊极致的反应力,早在他第一个字道出之时,便附了我的体,打开结界,一掌拍晕郜昌、赵庆菊,和所有丧尸,而后厉声问道:
“浔祁寒,汝为何执念于魔?”
“孤惩戒过太多的罪人,在他们的眼中,见过无数的痛苦、邪恶、忏悔、冤屈、绝望,见过太多所谓的大义凛然之人,但他们却为弱小之人立下了规则,自己则凌驾在规则之上……
孤本以守府为忠,罚恶为仁,但在罪人们临刑前的忏悔中,见过了太多的冤屈……
孤想离开那里,想去往一个真正的法则之地……后来孤知道了,只有地方,那里居住着无数的魔。
所以孤烧毁了规则,烧毁了那些制定规则的人与物,冲破鬼界上来。
但这不够,孤想烧的天门,是那明明黑暗却高高在上的所谓「正义」的门!”
浔祁寒话匣子一开,将那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气,一股脑倾斜出来。
“魔,孤问你,你们是否有神的条条框框?”
“吾等为魔,不守规则。”
“那你们是否肆意妄为,滥杀无辜,兴风作浪?”
“吾等为魔,凡事自有定数,不应向往。吾等之恶,比世间之恶更恶。
世间者,心极恶;为魔者,恶更恶,以更恶者屠戮恶者,消减自身的恶,此为魔神藏恶。”
“葬恶……果然,神系维持了世界的秩序,守得了大义,却守不住公正。恶人只有更恶的人才能解决。
魔,曾有一狐妖,与一凡童为伴,凡童因修士纠纷死,狐妖怒,十年后灭杀修士,何罪之有?”
迷离尊竟出意外的有耐心,无比认真的听着他所说的一切,并严谨回答。
“只有一罪,狐妖为妖,不应行于人界。”
“为何妖行于世为罪?”
“非妖也,鬼亦然。汝浔祁寒为鬼,行于世,也是罪。”
“那你要来审判孤?”
迷离尊竟难得柔声起来,“不,吾等为魔,只断万生性,不看万生族。
浔祁寒,本尊从刚才开始,已经不再对汝展露杀意。
汝在踏出鬼门的一瞬间开始,已然站在神的对面,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入魔,二是……汝已死。
不必再向往魔,浔祁寒,汝早已成魔。”
迷离尊暗自叹息,为浔祁寒的一生感到遗憾。
浔祁寒火身一软,仰起头:“孤,早已成魔……”
“现在呢,你要继续死下去,销声匿迹,还是把遗志传出来?”
“孤……”
“拿出来吧,你的意志,本尊看见了。
本尊生在地狱,选择在你手上,就此死亡,还是由本尊引荐,将汝之意志,飞升地狱。”
“孤愿随尊去!”
浔祁寒大张双臂,火身浓缩,成了一卷泛光竹筒。
“这就是你的载体吗,一部功法。”
“魔,把孤带走吧,传给汝认可之人,把孤的名与志,一并交于他!”
迷离尊不为所动,双眼冷漠,一团黑雾卷走了竹筒,闭上双眸,散去结界,只传出悠悠一字。
——“善。”
……
“师傅,在你眼里,大帝是何人?”
“皆为蝼蚁。”
“那你会听蝼蚁的话吗?”
“不会。本尊知道你想问什么。
修士,修的是「道」,浔祁寒的道已经走歪了,歪向了魔,但他从未入魔,这就是所谓的「道心不稳」。
大帝,修为上的蝼蚁,但生灵的定义,绝不只看修为。
浔祁寒于我,不是一个大帝修为的蝼蚁,而是一个成就自我,敬职敬业,敢于斗争的「人」。
此人已死,只留一部神通功法,都要留一丝遗志去追寻「道」,此人,蝼蚁乎?
儿徒,听为师一言,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一样生,一样长,一样的「天赋差距」,所以无论哪个人有哪样的天赋哪样的成就,都不要因为他的功绩高低忽略了他的心性。
修者,强者为尊,这是自古往来的规矩。
但吾二人皆在魔系,打破的,就是规矩。”
“师尊所言极是,弟子受教了。”
“呵,现在说话倒挺中听,犊子玩意。
把为师的话记在心里,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