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六冥神域的天是粉红色的,许是这里的常存不灭的合欢花开的明媚,一时间仿若娇海,美的不可芳物。
一棵合欢树下,那片片骨扇飘飘柔落下来,满了一地,而地上最显眼的是个土坑,小锄头浸上湿土,放的随意。
一袭红衣靠在树边,抱着一壶酒,颊上微红,黎舟元姳肆意畅快的喝着这壶她兄长为她出嫁时准备的酒酿,埋在这合欢树下,一晃神,便过去了五百年。
奈何她没出嫁,兄长也没了。
哦,对了,
她还有个义兄,元敕行,魔王义子,魔族少王。
不过她可不怎么待见这位兄长,元敕行为人戾气重,做事偏激,而黎舟元姳的性子更是暴躁,桀骜不驯。
他总是跟她对着干,她想往东,元敕行就觉得西好,她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元敕行非说细节决定成败,元敕行不叫她露脸,她就不叫元敕行露头。
自母亲和兄长死后,五百年前便被父亲收为义子,可想而知他将来极有可能接替父亲的位置,黎舟元姳总是觉得他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亲兄长的位置,因为他,父亲都快要把母亲和兄长忘干净了,心中便没来由的厌弃他。
且无论黎舟元姳做什么元敕行总是仗着自己为人兄长的身份压她一头,不让她做这个,不允她做那个,处处管束,处处干涉,让她好不自在。
黎舟元姳向来随心所欲,任意妄为,整个魔界连她父亲都约束不了她,除了父亲,都以她为尊,要不是看在元敕行是父亲的义子,以黎舟元姳那暴烈的性子,此人早就死于她的刀下了。
至于她的兄长至今没有音讯,既然母亲尚在,那兄长也极有可能还活着,奈何回轮大法需要本人精血,父亲与母亲自融合后便是血缘一致,所以父亲只需要滴自己的血变就能追踪,可兄长……
黎舟元姳一顿,眼睛一亮,她想起来从前小时候兄长给她做的神髓链,神髓是每个魔族人自出生便有的,不过没什么用处,可若是要魔修,便必须断了它将其取出,因为这是受过天堕之物,不拿出来会阻碍修炼。
当时黎舟元姳取出神髓开始魔修之路,兄长便以此做了个项链,为了纪念黎舟元姳开始魔修,以他自己的血养育神髓,放于水滴膜中。
后来,兄长领着黎舟元姳上了天荒山,领略山巅之景,那神髓链就是那时候挂在上边的。
想到这,黎舟元姳骤然起身。
……
“姳儿看,这便是最顶上了。”
一个紫衣少年,丰神俊朗,被紫金冠嵌着的马尾飘逸潇洒。
他迎着徐徐微风,将眼前壮阔美景献给身旁的小女孩。
“这世间像我这般年轻岁数能登上来的也没几个,就算是父亲,当年也是晚了一百年才登上来的”
“哇,我也想像阿兄一样厉害。”小女孩被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得意少年看呆了眼,满眼的羡慕和憧憬,张着手奶呼呼地大喊。
少年宠溺一笑,蹲下身,刮了下女孩的小鼻尖,话语尽是温柔,“嗯,我们姳儿这般聪慧,一定可以的,你才开始修炼,待修有所成,姳儿便带着阿兄看一次山顶,可成?”
女孩轻嗯了下,然后眼珠子溜转了一圈,跑到一处犄角旮旯,摘下脖子上的绳子,小嘴嘟囔着,“我就把它挂在这,它是我的开始,待我登上来,便就能见证我的成果,我一定可以再次拿到的!”
“好呀,你竟然把我送给你的项链随便挂在这?”少年满是怨愤,没好气地埋怨道。
女孩贼兮兮的发出嘿嘿声,小脸讪讪笑着,“嘿嘿嘿——它着实有点丑。”着实有点看不上眼。
……
倏地,一股冷风钻进耳朵,黎舟元姳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松散的抬起眼皮,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碧天,早间的太阳还不算太过刺眼,这种怡人之景打盹是再适合不过了。
“哼哼……”
那身下的彘察觉主人醒了便哼唧了两声。
只见黎舟元姳后脑勺枕在两手之上,翘着二郎腿,背靠坐骑,面朝着天,恣意畅快的很。
此次,她要去的便是这天荒山山巅,拿回小时候藏起来的项链,从而探查她兄长的踪迹,这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若是寻常的山,黎舟元姳腾云飞去便好,但天荒山不同,它是众山之中最为特别的。
九州之外便是四海,天荒山,是四海之内唯一的神山,紫气缭绕。
乃是洪荒初成遗留神山,并吞八荒之心,日月星辰,天地万物,鬼斧神工而化,不过也是当今世上最为险恶的山脉。
多的是崎岖峭壁,狰狞岩石,且它高,有多高?高出云霄之外,高的阴冷,高的触不可及,难以攀于倾崎崕隤。
除此之外还不足为惧,天荒山之所以险恶,犹如名字‘天荒’二字,云天以上荒凉无际,寸草不生,过了半山腰此山的外围便是毒瘴弥散。
这毒非人为,而是自然凝集的四海八荒至毒,若是直接飞过去,不出片刻,灰飞烟灭。
所以此山难就难在徒步而上,这里所有的险境都是集天然之资转化牵连,险象环生,越往上难度越大。
其实爬上半山腰很容易,不过从半山腰往上走就难如登天,因为若是选择继续走,要么活着退回去,要么就是死。
至今仍有千万修士上来挑战,有一半以上都是死在此山,但若是你登上了山巅,便成就了一番奇迹。
不过自仙魔之战后,天荒山也是主战场,死伤无数,怨念尸气积聚,没了天地灵气,这里的险境变得比以前更加凶猛可怕,神山变恶山,就鲜有人来了,可就算会有人来,也从没听人登过顶。
可对黎舟元姳来说,不足为惧,她的能力已然足矣,加上以前兄长带她来过,早就是轻车熟路,她到山顶,不过是时间问题,她也只能姑且慢慢消磨了。
“走了这般久,怎的才到半山腰啊。”黎舟元姳翘了两下脚,嘴里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哼哼哼——”
那彘兽听了主人这番话,无奈发出响声,它的主人一路都是靠着它的四条腿爬上来的,竟还嫌慢?
“你别抱怨,等我回去赏你些泥肉饼,你早些到便早些能吃上。”黎舟元姳懒洋洋地开始忽悠起来。
果真,那傻愣子彘兽听了这话,腿脚瞬间利索起来,一个劲儿的往前冲,加快了速度。
霎时,彘兽猛的一停,黎舟元姳也跟着震了三下,“怎么回事,你皮痒了是吧。”
嘴里边骂着,她侧身爬起来,眼睛张望过去,不远处,是一个背影,一袭蓝白素衣。
黎舟元姳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道:“不就个臭道士,有我你还怕什么?继续走。”然后翻过身躺在背上,泰然自若。
话说完,彘兽继续前进。
黎舟元姳知道天荒山偶有修士会上山挑战,有道士不足为奇,不过就是天荒山多收了个死尸罢了。
彘兽的速度快,两条腿怎么能比得上四条腿,没一会儿就超过了那道士,擦肩而过之时,黎舟元姳微闭的眼睛抬了一只,看过去,假意漫不经心,她也就是好奇谁会来送死。
顿觉一股濯濯玉气扑面而来,超然外物,高而徐引,不看脸便已就是个神仙般的绝世。
迎着点耀,仔细看,面若银月,肌肤白嫩,剑眉之下的丹凤眼泛着层水波,秋色隐晦,
可再一看,白带束发,清风一扬,那七尺立松之姿显出的非凡正气更是一撼,眼底意味尽是傲雪欺霜,孤傲无畏的坚韧。
黎舟元姳愣出了神,她从没想过会有这般人物,竟比她娘亲还要美。
那白衣道士注意到了黎舟元姳,只见她骑着一只猪,平躺在猪背上,朝自己露出奇怪的表情。
他拧着眉,寒着脸,神色异常。
而后移开目光,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对黎舟元姳视若无睹。
黎舟元姳觉得甚是有趣,她用手拍了几下彘兽,彘兽听命便开始围着白衣道士转圈。
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从头到脚开始细细打量这个男子,他余晖落脸,汗水涔涔滑过清晰的下颚线,因有些喘不上气而微抿下唇,薄汗沁透白衫,横阔修长的轮廓若隐若现。
“你在这做什么?”黎舟元姳不禁发问。
“历练。”他的声音温凉如水却满是淡然无味。
“再往上走,毫无退路。”黎舟元姳见这男子才到半山腰便已然是稍有些吃力的样子,若在继续走上去,不就是去送死?
这话并非黎舟元姳好意提醒,不过是警告罢了,是‘此山是我开’的警告。
奈何这白衣道士并未理会她的话,只管往前走,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黎舟元姳微挑细眉,心想这家伙竟这般不识趣,无知小儿,总会有那么几个不要命的,她都习惯了。
便就不再多说什么,骑着彘兽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