纥骨颜将雪鬼的残骸叠摞在一处,用火点燃,
火势渐大,
将周围的房子也点燃了,
烈火腾腾,寸寸燃遍,
浓烈的火焰沿着木梁攀爬而上,肆无忌惮的吞噬一切。
蹭蹭蹭——
远处细微的声音让黎舟元姳二人瞬间警觉,
暗夜下,借着炎炎火光,一只木桶倒扣在地上,迈着小碎步越过主路。
他们仔细看了会儿,
惊讶万分,
竟然还有幸存的人!
木桶似是感觉到了火热,便悄咪咪举起脑袋上的木桶,探出头来,
他混沌的眼神里立马感受到了容容亮光,
在火势环绕的中心,站着两个人,
是两个活人!
他心下大喜,欲哭无泪,跑过去求救,
许是发出的声音太大,暗处的雪鬼被吸引过来,
那村民身后霍然出现一只,
看见猎物就疯了似的狂奔。
纥骨颜御剑而去,火光被剑风扫荡的破碎,
沉渊剑一穿而过,
雪鬼直接爆头。
电光火石间,墙倒屋塌,
村民刚好站对位置,
偌大旗幡带着熊熊烈火压下去,
纥骨颜心中一急,
大跨过去将村民护住,
黎舟元姳跟随而至,一脚踢开旗杆,
那旗杆上的长钉刺进纥骨颜的手臂,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裂口还被火烧过,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黎舟元姳大骂,“他不会躲,难道你不会躲吗?!”
“发生何事?”许景澧不知何时折返赶到,
黎舟元姳脸上冷漠,“他要去寻死,我拦不住。”
“你怎么来了?”
“我和崔维京一块儿来的,就是来传达一下,他们往安山坝的方向去了,一路都有做标记。”
崔维京去别处寻找活口,现下也不知去了何处。
许景澧道:“这些腥气定会招来怪物,必须立刻包扎。”
他建议道:“你们快些去客栈,我房内还有些治伤的药,”“此人便由我护送,村口结界快要消散了,拿完药,你们就快跟上来吧。”
说完,许景澧带着村民离开了安山村。
黎舟元姳二人去了客栈,进入许景澧房中拿药,
村中客舍大多简陋,黎舟元姳二人找了一个矮凳坐下,
她掀开纥骨颜的衣袖一角,
“嘶——”的一声,从纥骨颜齿缝钻出来。
黎舟元姳动作放慢,一点一点将布料往上推,浓稠的血在揭开布料时,拉出一道道细长的血丝。
光滑紧实的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一道裂口,那伤口还被火烫过,血肉模糊。
这样惨烈的伤口黎舟元姳见惯了,再血腥也没她见得多,
可烤肉的烟熏味夹杂着血腥,还是不由眉头一皱,
黎舟元姳感受到他的手臂疼的发颤,额上渐渐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现在知道疼了?”
“早干什么去了。”她的话说的越来越绝情,就像是深渊里的一滩水,不起任何波澜。
“平日学的功夫哪里去了?你使剑,用脚都比你站在那儿有用,”
“你说你站在那儿干什么?等什么?等阎王过来接你?”
纥骨颜泄出一口气,扯开黎舟元姳,“我不用你……”
黎舟元姳眨巴眼睛,
呦呵,
还有小脾气?
说几句就听不得了?
纥骨颜起身出门,他抱起伤药,径直出去。
而后他又入了一个房间,
那间屋子桌上留了一瓶酒,
门是敞开的,纥骨颜方才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他的伤口很严重,已经开始不停的化脓,
现下必须做好清毒措施。
他将酒倒入口中,口含片刻,
将酒细细密密地喷满伤口,
又拿来一根蜡烛,点燃蜡烛后,准备抽出身后的沉渊剑。
黎舟元姳实在看不过去,她过去,两只手搭在纥骨颜肩上,让他坐下。
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把匕首,她将匕首放在火上灼烧片刻,抬起纥骨颜的伤臂,火红的刀片贴下去,
一时间烧烟缥缈,
纥骨颜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闷响,
烟雾飘进黎舟元姳的鼻子里,
她嗅了嗅,
烤肉味,
好香。
……
几番处理,清毒完毕,黎舟元姳用长长的布条将手臂上的伤包裹起来,
可刚一动手,纥骨颜便将手往后缩,
“多谢,剩下的我自己来。”这话的语气像是要拒之千里之外的意思。
黎舟元姳:“???”
怎么?
还有脾气?
要她哄他?
笑话,
她甚至都不清楚他这一天天的哪这么多脾气,
莫名其妙。
突然,外面狂啸之声响彻空山,
四面野兽一般的嘶哑渐起,甚至,比方才还要剧烈。
黎舟元姳听得仔细,
这动静,
是雪鬼,
怎么又来一拨,
难不成是村口的结界被打开了?
不可能啊,估摸着时间也不能是现在。
她觉得疑惑,迅速起身要走,
忽听门口被撞的巨响,
她现在没有内力,纥骨颜又受伤,
决不能贸然打斗,否则会招引更多雪鬼过来,
黎舟元姳抱住纥骨颜滚进桌下,
桌布拖地,两人的身形被完完全全遮起来。
他们屏气敛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似是好几只雪鬼,他们闻着血味过来的,
见屋内没有人,失去攻击目标就安静下来了,
不过他们也不走,在屋内转悠,想是味道不散,他们也不罢休。
已然过去许久,
黎舟元姳捏起桌布一脚,露出一个眼睛观望,
一只雪鬼侧对着她,坐在地上不停地舔舐他们方才用过的匕首,匕首上残留着纥骨颜的血,让它们爱不释手。
没过多久,雪鬼便迈出了门,
但也没走多远,只在院中来回踱步,
桌子又刚好正对门口,只要他们一露头,定会被雪鬼发现。
黎舟元姳看了半晌,虽只是观望到院中雪鬼的数量,但她已经猜出来,这些多半都是被结界围堵的雪鬼。
那么问题来了,
她们要怎么出去呢?
黎舟元姳愁的心思乱飞,她放下桌布,转回头去。
额头刚好擦过纥骨颜的鼻尖,
此刻,她才注意到他们的姿势,纥骨颜在上,黎舟元姳在下,纥骨颜避免和黎舟元姳身体接触,他两只手肘尽量撑起来。
可他刚包扎过伤口,这个姿势对他来说有点吃力。
不知道为何,许是撑的有些疲惫,纥骨颜的脸被憋得通红,
桌底下能容身的空间很小,又是一个狭长的长方形桌子,
真的不能让两个人并排。
纥骨颜的呼吸声就在耳侧,仿佛在她耳朵里挠痒痒。
黎舟元姳眼睫一扬,将纥骨颜的红面呈进眼里,
他一直目不斜视的盯着她看,眼神炙热,看的她都有点不自在,
黎舟元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眼神像是要把自己吃掉一样。
她想着,要不让这个伤者躺一会儿?
张口欲叫之际,
耳边听到温热的声音,“你可曾对谁付出过真心?”
黎舟元姳怔怔看着眼前人,
嗯……
问的有点突然,
男子的玉面已经烧的火红,眼里的情欲竟毫不掩饰的倾泻出来。
黎舟元姳淡淡一笑,纤细的手指抵住他的胸口滑下,“有啊,你不是吗?我的真心很简单,谁要我都给。”
谁要都给……
无情又随便,
纥骨颜听得眉头紧皱,“你知道什么是真心吗?”
没等黎舟元姳回答,身前微微低哑的声音贴过来,
“就像你对我虽已相识许久,但只匆匆数日便忘记了何时何地初识,在你眼里不过萍水相逢,是以并非真心。你与‘不胜’先者虽道不相同,对峙不休,但你却记了他几百年。”
温度上升,两人的细软低语弯弯绕绕几乎要钻进彼此的心尖里,
默了会儿,黎舟元姳眼神犀利,扬唇道:“所以你觉得我对他付过真心?”
纥骨颜不答。
黎舟元姳笑口开着,眼底尽是玩味,“提他做什么?我们成过婚,亲过嘴,这都不算吗?”
纥骨颜的眼眸已经浸过汗,湿漉漉的,
“当然不算,明知故问。”话语间还带着一丝不悦。
两人谁都清楚,
成亲是假的,亲嘴也不过是与他渡气,救他一命罢了。
黎舟元姳像是洞悉到什么,幽幽道:“人界都说朋友之间交真心,你所求真心,是把我当朋友吗?”
边说着,边用手去轻摸面前之人的半张脸,
动作轻抚,像是在逗一只猫奴。
当她真的去触碰纥骨颜的肌肤时,
才感受到他的身体是多么炙热,
烧的发烫,
黎舟元姳的手指在面上一停,
难不成发烧了?
纥骨颜额前渗出大把的冷汗,他动作僵硬,攥住黎舟元姳的手腕,从他脸上拿下来,
男子手掌的温热传递过来,惹得黎舟元姳一抖。
他没有回答黎舟元姳的问题,他又继续问:“求全婚姻,滥爱男宠,”
“你真的开心吗?”
话落之后,一片阆寂,
黎舟元姳的眼神滞了滞,
桌下是血味和草药味交杂,灌入鼻中,算不上苦涩,竟还能品味出一丝甜。
没有谁会这样问她,
也没有人问过她这个,
他是第一个。
纥骨颜还想说些什么,“你——”
这时候,
嘴唇却似乎被什么给贴上,
柔软,细腻,带着微微凉意。
是黎舟元姳搂住纥骨颜的脖子,在他嘴上啄了一口。
黎舟元姳娇容微红,似笑非笑,像是在玩他,“这算吗?”
算什么?
算真心,
算真正的一个吻。
她笑容变得古怪,她现在的情绪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鲜有撒娇道:“真心是什么?你教教我呗。”
纥骨颜的心猛然漏了一拍,
仿佛有沸腾的熔浆满溢出来,
他的心跳止不住乱跳,像是不受控制要跳出来,
那烧红的目光只落在女子的唇上,鲜艳湿润,
他脸色涨红,咬唇道:
“你对谁都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