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前一刻,十多个军人有序上了卫生队的车子。
周思卿坐在门口位置,先是看到之前与孟战京一起的李镇疆扛着枪上了车,之后,又看到最后一个上车的孟战京。
他没了之前的嬉笑与散漫,背光站在车门口,眼神凌厉。
“我叫孟战京,高炮团三营副营长。”
“考虑到卫生队女同志偏多,上级命令我来负责你们的安全,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你们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不敢反驳的气势。
只见他一挥手,十几个军人有序坐在卫生队队员中间,从这布局来看,应该是一个军人负责两名队员的安全。
孟战京犀利的视线环顾过车厢每一个位置,又调整了几个人的座位,最后,他坐在周思卿身边,也就是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二人才闹过别扭,甚至周思卿还让孟战京滚。
可现在,孟战京以军官的身份坐在她身边,气场很足,让她很是不自在。
趁着车子还没启动,周思卿想要与对面的赵碧玉换个位置。
还没等她开口,孟战京却先一步强调纪律。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许以任何理由随意起立走动,更不许调换座位,这是命令!”
他声音微微拔高,尤其是最后那四个字,更是一字一顿说出来。
周思卿已经到嘴边的话被迫咽回去,半晌愤愤然别过头,留给孟战京一个倔强的后背。
不能起立走动换座位,那她以什么姿势坐下,他总管不着吧?
车子终于启动了。
进山的路况不太好,车子颠簸得厉害,饶是周思卿再想与孟战京保持距离,身躯也不受控制起伏摇摆。
时不时的,她就撞入他怀中,甚至好几次颠簸厉害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护在她腰间。
孟战京无奈看着身边女人与他赌气,不说看他一眼,甚至还故意与他保持距离,连碰都不想碰他。
心底无声叹息,在一次颠簸特别厉害时,他顺势搂着周思卿的腰,强势将她抱在怀中。
“别犟,听话!”
他的手臂微微用力,不给周思卿挣扎离开的机会。
“越往上路况越差,你那么挺着腰逞强,不等到地方,你就得受不了!”
孟战京伏在周思卿耳边,语气里带着宠溺与无奈。
周思卿故意哼了声,故意捂住耳朵不听孟战京的话。
“还在生气呢?嗯?”
看到她孩子气的捂耳朵,孟战京有点哭笑不得。
“那我给你道个歉?卿卿,我错了,我不该替你做决定,是我考虑不周。”
他将周思卿捂着耳朵的手握住,附在她耳边诚恳说道。
“我保证,以后尊重并理解你的选择,我知道我的卿卿从来不是依附男人的菟丝花。”
周思卿其实早就不生气了。
她知道孟战京牵挂她的安危,是为了她考虑。
此时再听到男人低声下气的道歉认错,她心里不觉涌上甜滋滋的幸福,嘴角更是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孟战京自然看到了她上扬的嘴角。
“不生气了?好不好?”
趁着其他队员都被颠簸到头晕眼花自顾不暇,孟战京抱紧了周思卿,下巴搁在她温热柔软的后颈窝。
周思卿哼哼两声,到底还是没忍住,偷偷笑了。
看到小娇妻笑了,孟战京也咧嘴笑,还顺势在她后颈的肌肤上亲了好几口。
“咳咳!”
车厢里传来李镇疆的干咳,带着揶揄调侃的笑意。
“哎哎哎,注意影响!”
孟战京当这一车厢人都是尸体吗?
是,虽说卫生队队员们被晃到小脸煞白半死不活,但他们这十几个当兵的,还都好端端喘着气呢!
别的战友只看不说,但他偏不!
这么明目张胆秀恩爱,呵……这是故意屠杀单身狗吗?
周思卿被弄了个大红脸,忙不迭就要从孟战京怀中挣脱出来。
孟战京却没松手,甚至更变本加厉将周思卿紧紧搂住。
“你就当他是空气吧!”
这短暂的拥抱之后,他们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再见面。
甚至……甚至可能再也不见。
孟战京想抓住最后的温情时光,想尽可能多的,留下甜蜜的回忆。
终于,车子驶入一段相对平缓的道路。
卫生队的队员们已经有不少人晕车,连身体素质不错的几个男医生都吐了。
甘棠虽说也难受,但还能撑得住。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李镇疆身上,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一直保持深呼吸。
这男人身上像是带着清凉油的薄荷味,窜入她的五脏六腑,有效舒缓了她的情绪。
“哎,你包里怎么还揣着炸弹?你就不怕炸了吗?”
甘棠不知道怎么摸到了李镇疆的口袋,意识到里面是什么东西,她被吓了一大跳。
“你这女人,靠我肩膀占我便宜,我都没找你要钱呢,你还乱摸?”
李镇疆嘴上不饶人,却还是将口袋里那个手雷拿了出来。
“这叫光荣弹!”
他展示着手心这个比寻常手雷小一些的炸弹,说道:“不光我有,这车上每一个穿军装的都有呢,包括孟战京!”
听到这话,周思卿神色一凛。
什么叫光荣弹?
拉响光荣弹,是为了不做俘虏而在最后时刻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特殊措施。
她瞪大眼睛看着孟战京,声音有点抖。
“你……你也有光荣弹?”
孟战京狠狠瞪了李镇疆一眼,骂道:“你踏马不说话能死吗?就你懂得多,就你长了嘴!”
正在骂李镇疆呢,却发现周思卿已经开始搜身了。
“哎哎哎,媳妇儿你别这样……你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了!”
抓住周思卿正在自己裤兜里乱摸的手,孟战京笑得颇为无奈。
“你别听李镇疆乱说,没那么玄乎,这就是一种普通的手雷而已。”
周思卿盯着孟战京的眼睛,嘶声问道:“但如果到了那一刻,你们……是不会做俘虏的,对吧?”
女孩的眼睛里带着晶莹泪光,让孟战京心疼不已。
车厢里一片沉默,许久,他轻轻“嗯”了声。
“不做俘虏,是一个军人最后的骨气与信仰!”
有女队员捂住了嘴。
周思卿怔怔看着孟战京,眼底盈满心疼不舍。
明明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可到最后,只有一声哽咽,与滚滚而落的两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