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
这里是专门供奉皇家祖宗牌位的地方。
而整个奉先殿,只供了一个牌位,那便是太祖高皇帝。
至于惠帝?
齐恒已打算将惠帝在位的年号抹去,那四年,直接延用太祖在位年号,紧接着便是乾元元年,年号都要抹去,又怎会给他牌位?
而今,外头阳光明媚,奉先殿内却是一片黑暗阴冷。
齐恒叫人摆了桌子在这里,他盘腿坐在桌前,桌上放了酒菜,这酒菜可不是供奉太祖的,而是他自己享用。
他拿了一只肥美的鸡腿啃着,啃几口喝口酒,还用鸡腿指着高祖牌位:“老爷子,我知你向来不喜我,若非必要,我也不会来烦你,咱们爷俩啊,相看两厌,还是不见的好。”
说到这里,他又啃了一口肉:“要不是为着藩王之事,我也不会来,今儿这里就咱爷俩,咱好好唠唠家常。”
“老爷子啊,你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为着齐修那么个玩意,竟不惜杀戳大臣为他铺路,可结果呢,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你前脚刚死,他就废了你在世时立下的规矩,还说什么要改古礼,我呸,瞧瞧他改的都是什么,若让他这样胡搞下去,咱大周朝也不过落个二世而亡的下场。”
齐恒说到这里,便觉一阵阴风吹来,似是太祖爷的怒气。
他毫不害怕,笑着又喝了口酒:“你素来不待见我,自然也不会把皇位留给我,可不留又如何?这皇位我还就坐定了,我知道我谋逆上位,将来史书上不定如何写,或者要把我定为万古不易之贼,但那又如何……”
“老爷子,你别怪我容不下齐修,不只不给他立个牌位,还把他的年号抹去,实在是这孙子……他可曾容得下我?容得下顾……他死便死了,可死前却将她,将她杀害,还一把火烧了坤宁宫,连个念想都不给我留,叫我如何不恨。”
顾家
顾青婉依窗而坐,睡的死沉。
她沉入那噩梦之中。
她看到披头散发的齐修手持锋利的宝剑闯了进来,一进来便拿着宝剑四下挥舞,将坤宁宫中太监宫女皆杀。
贤妃吓的瑟瑟发抖,容嫔也早已吓呆。
顾青婉出身将门,自幼弓马娴熟,胆子也比别的宫妃大一些。
她上前护住顾皇后,也护住年幼的贤妃。
齐修已经杀红了眼,他持剑上前,就要刺死青婉。
坐在椅子上的顾皇后这个时候动了。
她开了口:“齐修,你要做甚?”
齐修动作顿住,抬头用血红的一双眼睛盯着顾皇后:“梓潼,待朕杀了她们,便来带你一起走,咱们夫妻便是黄泉之下也要结伴同行。”
顾皇后向来温和的一张脸这会儿变的冷凝:“你素来不喜我,又做什么让自己死了都不安生,咱们还是不在一处的好。”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推开想要护住她的容嫔,一步步走向齐修。
也不知道顾皇后哪句话刺激到了齐修,他一双眼睛满是戾气,突然间,齐修扔下宝剑,一伸手竟然掐住青婉的脖子。
“待朕先解决了她,再来解决你们。”
齐修的力气很大,掐住青腕脖颈竟是要将她的脖子生生折断一般。
青婉只觉得脖子间的骨头都被捏的生疼,喉咙处更是如火一般烧着了,更兼呼吸不畅,胸腔中憋闷到要爆炸。
她死命挣扎,却挣不脱分毫,片刻功夫,被掐的眼睛都要突出来。
从来没有一刻钟,青婉竟那般接近死亡,这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这般突变,吓的容嫔和贤妃都大哭起来。
倒是顾皇后还是那般冷静端肃。
她快步走到齐修跟前,取出一柄闪着蓝光的匕首,直接刺向齐修手腕:“齐修,撒手。”
在匕首尖已经挨到齐修肌肤的时候,齐修才红着眼睛撒了手。
青婉瞬间软倒在地上,拼命的咳嗽起来,咳的眼睛鼻涕一块都流了出来。
“姐姐。”贤妃哭着扑向青婉。
容嫔也过来查看。
顾皇后拿匕首逼着齐修:“便是死,也是我们姐妹在一处,你放心,叛军进来那一刻,我们姐妹也会相继殉国。”
齐修看向顾皇后,那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坚定和诚恳。
齐修信了。
他捡起宝剑转身便走:“你素来说到做到,这一次朕也信了你。”
但齐修未曾走远。
他出了坤宁宫就远远的看着,不过一刻钟,便见坤宁宫火光冲天而起。
一阵风吹来,吹的桌上的书本翻了几页,春风拂过青婉如玉面颊,怎么都拂不净她脸上泪痕。
过了许久,青婉于梦中惊醒。
醒来的那一刻,她的眼中泪水又滚落了下来。
若不是顾皇后……
她们只怕早就葬身于火海之中了。
青婉真心佩服顾皇后。
也从来未曾想到她竟是那般深谋远虑,早在齐修削藩之际,早在他一年削几王之时,已经想到了齐修或有今日之下场,也做了布置。
她竟悄悄的在坤宁宫内挖了一条地道,而这条地道则是通往奉先殿。
而奉先殿之前便有通往宫外的通道,那条通道已经许多年了,或者便是太祖也料想不到,却被顾皇后寻到。
她便在坤宁宫起火之时,带着她们姐妹通过两条秘道逃出了皇宫。
想到那些她从不愿意回想的往事,青婉怔怔坐了许久。
顾青君去书房处理事情。
她准备这两天抽时间去一趟北地,家里的事得处理妥当了。
还得找出是谁在背后教唆给她添乱。
另外就是,她想要见一见傅渐。
入了夜,顾青君总算把要事处理完毕,才说要去吃些东西,便见负责审问的小厮匆匆跑了过来:“老爷,老爷,那人招了。”
“哦?”
顾青君站在屋檐下,她穿着宽大的长袍,负手而立,夜风吹拂起她的发丝和衣襟,竟衬的她飘然欲仙,大有离世而去之感。
小厮愣了一下,很快低头:“他说是,是,是周家管事给他银子让他做的。”
“周家管事?”
顾青君明白了,起因便是他将周慎送进监牢引的周家不满了。
不过,那位周延为官之年,是个有心机又沉得住气的,按理说不该用这等小伎俩,此事怕不是周延指使。
这般事情,看起来好似内宅妇人行事。
顾青君猜度,很有可能是周慎的母亲做的。
这位周太太想给她安一个妖邪的罪名,或者想用巫盅之事害她。
想到这个,顾青君冷笑一声,即如此,那可就别怪她了。
“你先……”顾青君才要说把那人移交官府,便见另一名小厮惊慌跑来:“老爷,老爷,那人,那人吓死了。”
竟是这般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