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赵汝阳方搁了笔墨,便听得屋外三声敲门,传来问声道。
“父亲,孩儿特来问安~”
闻声,赵汝阳自顾倒了盏茶水,便回话道。
“光远来了啊~进来罢~”
言罢,那门扇便被推开,进来一朗面星目,身长八尺的锦衣郎君,那郎君。
端一身浩然气,又不减书生味。
一双眼目扫刮过人,直喇喇似是宝剑洞明;长身横行,却好比太山在前;
一袭墨袍约束身形,峭孽孽如若蛟螭潜腾;皂底青靴,上摆着衣袍猎猎。
真个似虎儿郎,又一样武君子。
而此人,便是那赵汝阳长子,赵志介,字光远。
“父亲,那秦朗父子在朝中多有结党任权,早已有不少官怒民怨,经孩儿多方查证,现整理出一部十三册关于他父子二人罪状疏陈,还请父亲过目~”
闻言,赵汝阳接过了那部疏册,一一翻看了起来,却是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觉心肝愤怒,而后径直将那卷疏册拍到了案上,恨恨言道。
“好!好!好!好一对秦朗父子,不成想还钓出了这般大鱼…”
而后那赵汝阳抬首看向了那立在下方的赵志介,开口说道。
“既已有了证册,那便明日随我…上表陛下…”
闻言,那赵志介脸上并无半分异色,也是拱手拜道。
“是,父亲…”
正是盛夏时光,窗外梧桐树下,传来些蝉鸣与鸟叫,喧哗着那一树光阴……
…
……
青州,秦府。
“老东西,唤我作甚?”
闻言,那秦朗舒展了眉眼,一脸猥琐模样地说道。
“嘿嘿~不知我儿的扬州之行如何啊~”
闻言,张秦忆面色一抽,看着那摩擦双手的秦朗,不禁扶额,只觉颇是个为老不尊的老混蛋…
“平白牵扯进他人来,白白费我心神,你倒是在棺材里乐得快活…”
“嘿嘿~我儿别总一副木人石心的绝情模样嘛~那虞弦梦本就仰慕于你,老夫也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方说罢,那秦朗又是转身从枕边拿出了一方足半人宽的锦盒,置到了桌案上,开口说道。
“话说回来…那太子殿下…现今的皇帝陛下,却是送了个礼物与你…”
闻言,张秦忆看着那一方锦盒,不觉皱眉。
“礼物……”
他抬眼看了看那秦朗,正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抿着盏中淡茶…
张秦忆这便打开了那锦盒,内里却别无他物,只一个渐发臭的人头摆在其中,那人头,却是同那陈陆君一般模样…
张秦忆不禁扶额,叹声言道。
“都是将死之人了…还不得安生…”
“这般腌臜东西,不如喂了野狗去…”
而后张秦忆便将那锦盒掷到了桌上,显得颇有些无聊…
那秦朗看着张秦忆这般模样,便出声问道。
“哦~我儿不喜欢这礼物嘛~”
张秦忆展眉一笑,神色疲惫地说道。
“喜欢~我可是太喜欢了~”
“尤其是喜欢…这将人头递给我的左相大人呐~”
闻言,秦朗一愣,不禁皱眉道。
“我儿什么意思?”
张秦忆只是斜躺在花梨靠椅上,一派懒散模样,眼中流露出些悲戚之色,径看着那秦朗手脚颤抖,猛喷出一口黑血…
而后张秦忆便行到了那趴在地上的秦朗身旁,状若亲昵地靠在那秦朗耳边,低声言道。
“我是万万没想到,我尊敬的父亲大人…当朝左相…却一心想着将我献给那太子殿下…”
“毕竟…”
那红疤郎君转眼看了看那气息萎靡的秦朗,而后便笑言道。
“…‘吉时已到’…送入洞房…”
闻言,那秦朗一愣,却是大笑了起来,中间又咳出了许多黑血。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
“不愧是我秦朗的儿子…小东西…你倒是没有辱没我秦朗‘风诡奇谋’的名号…”
“想不到老子算计一生,终究是被自己教出来的徒弟算计了…”
看着那秦朗逐渐消失的气息,张秦忆便将那人眼目阖上,叹声说道。
“老东西…可走好了…黄泉路险…忘川风急,往后少不得再见一场…”
而后,张秦忆便将那秦朗扶上了床榻,清理掉了地上的黑血,又是为那床上人盖上了绣被,而后痛苦哀嚎,颤身下跪,沙哑着嗓子哭喊道。
“父亲!!!你怎得就这般离我而去了!!!”
那声音,当真是听者动容,闻者伤心,直嚎得院外喜鹊四散飞去…
…
……
次日,阖棺,入土,坟前。
身着缟素的秦无易与秦小可跪在那处坟前,两座坟,一为张氏春兰墓,一为秦氏朗墓,那兄妹二人一齐磕头,均是泪红着脸面。
“哥…爹爹为何…猝死于床榻…”
闻言,张秦忆抱住了那秦小可,颤声安慰道。
“别怕,小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假死之法,不过是回光返照…黄粱一梦耳…”
那秦小可颤抖着抱住那张秦忆,怔怔说道。
“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