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齐并州,落月梁处。
“奉大公子命,白日会从此解散!从今日起,便只有白衣会,此后相见,但呼星号,吾为荧惑星,荀掌事为岁辰星,大公子为…勾陈星…”
一座空荡荡的破庙内,几条白幡兀自随风悠荡…
众人俱是低眉,听着台上那绮罗的说话…
“白衣会从此隐没,诸位…可自去寻个出路…”
那破庙里,神像积尘,宝殿盈灰,或是断了手臂的罗汉,或是没了半边头颅的佛陀,只有那菩萨满面尘灰,托着个半破半损的玉净瓶,践踏着那遍地的香火残烛,冷落着那满天的白日清辉…
不多时,一处侧房内。
“大公子已然去了北旻,留了书信与我,须得我去辅佐陈平安,以立平世…”
“荀兄这便要去了嘛?”
“自当谨遵大公子命,荀括一身性命皆是大公子营救,自当肝脑涂地…”
绮罗(荧惑星)看着那荀括(岁辰星),只是起身拱手道。
“如此,荀兄万望一路小心…眼下正值山川变易的时候,兄若平安抵达,为弟修书一封,弟也好放心…”
“好…”
荀括兀自拱了拱手,再无他话,便转身上了尘路…
…
……
绮罗眼看着那人离去,只是低眉觑着那一地尘埃,纷纷落落,各自轧着一段天光而舞…
“我…可自去…”
绮罗想着那封来信,那位大公子尚谈及了自己…
他随信寄送来了一贴解药…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那位红袍身影却永远地印在了绮罗眼中…
呵呵,我失了小妹…全凭着一厢执念苟活至今…
除却为您做事,我又能去哪儿了?
绮罗兀自起身,向北倒了一尊浊酒。
小妹…安息…
此后,便再没什么石头了,唯有…荧惑星而已…
…
……
与此同时,西洲千仞崖。
张解语兀自归了那处木屋,那包裹被他掷在了旁边一处寒泉中…
正是收拾收拾,准备吃饭的时候…
那秦贵妃来了,还是之前的两个婢女陪着…
“回来了?还挺早…”
“诶哟,再不早点,那颗头颅就开始臭了…”
“在旁边寒泉里放着呢,你想看自己捞去罢…”
“呵,不急,先吃饭罢,正好我也没吃。”
“好家伙,您这是来蹭饭来了?”
“那皇宫也不至于这么苛待您罢,看给孩子饿的,都上我这蹭饭来了…”
“啧,你话怎么这么多啊…又不是白吃你的…”
那秦川迈步走了进来,伸了个懒腰,说道。
“话带给那小子没有啊?”
“带给了。”
“带给就行。”
言罢,那秦川眼疾手快,一筷子又夹起了一条鸡腿,放到了自己碗里…
而那张解语蓦地被抢了“猎物”,只得撇了撇嘴,说道。
“那秦易是你的侄子?”
“是啊,怎么了?”
“看着不像,他倒是有些练武根底,可与你骨相并不一样…”
“切,我说是就是…关你屁事啊~”
“诶,别介,我都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可懒得跟你吵架了…”
“呵,敢情您也会累啊,我还当天下第一什么都第一呢。”
“麻溜吃完带着那颗人头走罢…”
“你身为贵妃,天天往宫外跑,我也不知那西洲皇帝是怎么想得…”
二人正聊天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声问候。
“姑母?小侄现在方便进来嘛?”
“想进就进呗…说得跟老娘在这偷情似的…”
言罢,却见那扇木门外走入一位眉心画着玄穗的玄衣公子,正是笑着说道。
“外面那水里落着颗人头…是不是姑母丢的啊?”
“哦,见过张先生…”
张解语兀自坐在那里,抬眼瞧着那玄衣公子,说道。
“西洲…黄师友…”
“诶,是小子,小子见过张先生…”
见着那黄师友一副温良面皮,张解语也懒得同人再说话…
“要带人就赶紧带走,我这千仞崖是什么菜市场嘛?”
“多有冒犯,先生见谅…”
闻言,那秦川又将那盘中扒拉了半只鸡,含糊说道。
“给钱,走人,多谢款待哈。”
说着,那秦川便走了出去,在她身后,那黄师友兀自派人搬进来两大箱珠宝,而后恭敬说道。
“多有叨扰,先生见谅…”
而后,便退了出去…
而那张解语也不看那些金银珠宝,只是将那盘中剩下的小半只鸡夹到了碗里…
黄师友退了出来,见那姑母复挽了衣袖,提了长袜,赤脚站在那寒泉里面,提溜着那颗人头看…
黄师友不觉浑身一颤,冷汗霎时间吓了满身…
只得走到一旁,强扯开笑颜问道。
“姑母?那便,回宫?”
“行…回吧…真是无聊透顶…”
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那秦川差人拿来了一方锦盒,将那人头置在了其中,复洗了洗手,说道。
“走吧,回宫…”
闻言,其中一位婢女忙到了岸旁,俯身将那秦川背了上来,直送到轿子中去…
那千仞崖将近了初秋,秋风正紧,却是盈盈洒洒地落了些雨珠,那黄师友兀自撑了一把伞,跟着轿子,他回首看了一眼那木屋,眼中带着些莫名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