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瑨带着陆子鸣去了沈府。
大马刚出现在街口,门房的人便分成了两拨。
一拨极快按着大夫人的吩咐站在府外,等着将人往大房请,一拨眼珠子一转,赶忙去了三房通风报信。
三老爷向来比不上大老爷,无论是官职还是气度,但他到底是如今老夫人亲生,又和身为尚书的二老爷是亲兄弟。
待大房彻底落魄,三房自然就能挺直腰板,高过大房一头,尤其还有老夫人的偏袒。
届时掌家者换人,不过只是时日问题。
小厮们各有各的思量。
故而瞧见这位手握重权的王爷,心里便多了盘算。
谢瑨踏进沈府,跟着引路的小厮往前行,自然也察觉到了旁人偷偷落在他身上的打量。
他从不插手别人府中之事,更不会让自己的手下无端冲进旁人的府邸。
但想起那日小姑娘撑着不适的身子,倔强同她们对峙的模样,谢瑨心底生出一股不虞。
“领着人守在清香园外,看诊时,不许旁人随意进入。”
石青微微一愣。
想起那日沈家大少爷院中的热闹场景,瞬间便知晓这个旁人,该是指除了大房以外的沈家所有人。
只是自家主子向来淡漠,在外人府中,这样的特意叮嘱几乎从未有过,故而一时听见,便让他晃了片刻的神。
“是,主子,属下这就去。”
他们的人皆守在府头,鹰卫亦是隐在暗处。
见石青退下,陆子鸣正待问上两句,却见不远处的园林中,有一道白色裙衫飘过。
正逢一阵轻风吹来,漾起裙摆边缘处绣出的浅色小花,在满是绿意的春色中若隐若现,栩栩如生。
随之而来的是清脆悦耳的笑声,初一听天真无邪,活泼灵动。
原本该是一幅美人赏花图,可谢瑨却未再往前,只眉心微拧,霎时染上寒意。
府里头的奴仆怎会不知他们家的姑娘在前头玩闹,竟还敢领着他走这头,算计到他头上。
......
前头的姑娘听到动静,嬉戏声停下,从树后探出头。
下一瞬,惊呼传来,微愣之后,沈桃莹提着衣裙匆匆赶来。
“桃莹见过王爷,不知王爷来了府中,一时被这头的春花引去了心神,惊扰了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谢瑨居高临下地看着前头福身行礼的女子,察觉到她狠狠压下的微喘之意,知晓她该是匆匆赶来,目光又冷了几分,脸上不见半分温和耐心。
沈府他曾经来过不少次。
知晓这里头十步一景,处处都是绝佳之色,也知晓从他踏入外头那条街开始,门房的人若将消息送出,这三房的人,确实能刚好出现在半路,同他遇见。
且这到底是沈府,是她自家府邸,即便她将心思写在脸上,只要提一句赏景,谁也说不得,甚至还要笑谈一句无妨。
可谢瑨从来都不是温润之人。
他久未出声,任由面前的女子屈膝行礼。
“王爷?”
沈桃莹有些撑不住。
她紧咬着唇,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微红的脸不知是因着身子疲乏,还是因着眼前的淮西王。
“沈四姑娘自诩才女,也极重礼数,甚至还能引得宫中嬷嬷称赞,本王一时兴起,突然就想看看沈四姑娘这礼,行得有多好。”
沈桃莹的神色彻底就僵了下来,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半年前的那场宴会。
彼时宫里头几位公主来了沈府,身侧还跟着宫中极有脸面的嬷嬷,沈桃莹为了彰显自己的规矩和才情,故意让沈桃溪在外人面前丢脸。
那时候大姑娘沈桃微也来了宴会,为了她在婆家的名声,沈桃溪吃了个暗亏。
后来沈桃莹又借着此事,怂恿老夫人请来教习嬷嬷,重新教沈桃溪的规矩。
即便那嬷嬷被沈桃溪赶了出去,这事也依旧传到了外人的耳中,让她多了个傲慢的名头,也衬得沈桃莹懂事又知礼。
只是小疯子到底是小疯子,没等她占多少便宜,便又寻了她的麻烦,差点让她也搭上了名声。
思及此处,沈桃莹心中忐忑,有些不确定。
可瞧见淮西王毫无波动的脸,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那样粗鲁又莽撞的女子,即便是与她有师徒关系的王爷,也不可能会特意来替她出头。
何况此事已经过去了半年有余,断不会被这位身在平州的王爷知晓,还记到如今。
强迫自己安了安心,沈桃莹咬牙忍住身子的摇晃,又红着眼唤了声王爷。
“多谢王爷的夸赞,今日是桃莹鲁莽,只是桃莹实在不敢在此处多留,以免传出闲话污了王爷的耳,正逢家父今日在府,王爷若不嫌,还请移步三房,容桃莹领罚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