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间所有人影都开始晃动。
女子行过的身影千娇百媚,却不似往常能引得顾锦文停留,甚至那副俊朗容貌,也不再同往日那般让人倾心。
只有一股冷意,和停留在眉眼的恼怒。
“子毅,你这是要去何处?”
王照临皱眉开口。
王家如今也成了大皇子的人,但真要再往上走,仅仅只是投靠还不够。
可王家到底不如其他世家底蕴深厚,不能跟高位上的靠近,便只能寻些同一条船上,可以亲近的来往。
本就有过交集的清远侯,自然是王家选择示好靠拢的目标之一。
但王照临虽知晓家中的打算,私下同顾锦文相处时,更多的还是友人间的来往。
比如此刻,他亦有些担心酒醉后的顾锦文会做出冲动之事。
“齐兄特意请着你我来饮上几杯,想用这楼里的热闹替你去去晦气,你就这样先行,齐兄该是要喝不痛快了。”
“府中还有事。”
顾锦文眸底因着酒意有些泛红,薄唇动了动,带着刻在骨子里的凉薄之意,“改日,我再回请二位。”
抬手间有女子的香味浮动,顾锦文眉心皱了皱,只觉屋内憋闷得厉害。
外头小厮备下了马车,可行出的男人却大步迈向了一侧的马匹,握住缰绳翻身而上。
酒意上头,身子还歪了歪,引得小厮惊呼。
可回应他的只有突来的疾风,和夹杂在风中的酒香,以及若有似无的脂粉气。
......
沈府临皇宫不算太远,这一片的宅子皆是御赐。
顾锦文也不知自己要去何处,他并不想真依着那突来的念头去瞧沈桃溪,却在不觉中行到了这片寂静之地。
恍惚中他好像回到了沈桃溪及笄那日。
热闹的府邸,春意盎然的少女,和众人艳羡的眼。
还有府门外那道好似谢瑨的背影。
几年未见,他瞧见了,却又不敢确定。
只觉是眼花,碰着了有着相似身形的男子。
可不知为何,他还是让人提前将还未定下的婚事传了出去。
后来那道身影没了踪迹,朝中也并未传出谢瑨和平州的消息,顾锦文才彻底放下心来,暗叹自己的多心。
如此之远的距离,还背负着抗旨之罪。
淮西王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场姑娘家的及笄礼冒死而回。
他不信。
连他都做不到如此对待沈桃溪,不过一个与沈府有过少许来往的谢瑨,又怎么可能,默默做到这一步。
晚风渐凉,风声中好似夹杂着一抹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喊着他的名字。
声音由远及近,像极了每次沈桃溪从府中跑出来,要同他上街的高兴曲调。
可这凉意终究还是唤回了顾锦文的清醒。
他于酒醉中回过神。
眼前空空荡荡,耳畔再无声响。
小厮终于跟了上来,见自家主子停在府外,他思忖片刻,终是大着胆子向前,小声开口:“侯爷,可要小的去叩门?”
“叩门?”
顾锦文的眸光陡然一冷,想起白日里的那一场,他心中又被愤懑填满。
“回府。”
他们说的对。
再过上几日,无人还会记得今日之事,他侯府不会缺主母,沈桃溪也绝不可能再如幼时那般牵动他的思绪。
眼下唯有爬上高位,洗刷今日之耻,才是他应该要上心的事。
顾锦文拉过大马,背对府门而去。
听见动静,小厮这才敢抬头去瞧,拉起缰绳,想要跟上去。
可昏暗之下,马背上的身影好像没了往日的挺拔,像是经历了一场混战,不见平日算计,只有颓然之色。
仿若春日行进了寒秋,那道身影有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孤寂。
小厮抬手揉了揉眼,不知为何,在这样的萧瑟之下,他突然想起了以往时常会去侯府,张扬明媚的沈家三姑娘。
只是大道上安安静静,永远都不可能出现那道身影。
又回头看了眼沈府恢弘威严的大门,小厮才纵马跟上,远离了沈家之地。
......
此时的沈府,已经陆陆续续点上了廊下的灯。
一半是烛火,一半是天光。
沈桃溪坐在软椅上,一边听着金盏打听来的消息,一边想着过些日子要给谢瑨送的礼。
“听闻今日三老爷又未回府,三夫人气急,三房里头的丫鬟,有好几个都无端端遭了殃。”
金盏将新倒的热茶递了过去,又接着同沈桃溪开口道:“奴婢还瞧见三房的老嬷嬷招了几个铺子里的管事进了府,想必是姑娘说的捐赠一事,让三夫人气上了头,却又不得不做,只是老夫人那一直没动静,不知会不会帮衬着三夫人。”
“我这三叔近来总是不归府,老夫人又管得了多少。”
沈桃溪接过茶盏,想起那个被赎了身的丽娘。
那女子确实有些手段,能哄得原本将心思放在升迁上的三叔忘了正事,整日流连温柔乡。
正说着,玉簪从外头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长形木盒。
“姑娘,淮西王送了东西过来,您和大少爷一人一个,说是刚才从皇宫出来,便顺带让人送来了沈府,没等明日。”
“师父又来宝贝了?”
沈桃溪伸长了脖子,看向玉簪手上的东西,“这样的木盒,应当装不了什么珠子宝石,快打开我瞧瞧!”
木盒打开,里头是一枚白玉玉佩。
同谢瑨的不大相似,但在火光之下泛着一层莹润光泽,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碰一碰。
“姑娘......”
玉簪起先并不知里头是何物,但见着这专门送来的玉佩,她犹豫了片刻,迟疑道:“王爷毕竟是外男,这单独送的玉佩不似早几日送的礼,总归......”
“玉簪姐姐不是说大少爷那也有一个?”
一旁的金盏接过话,手上还在替沈桃溪剥着干果,甚是替自家姑娘高兴。
“王爷可是姑娘师父,眼下没有妻妾儿女,自然就疼咱们姑娘了,这次许是想起姑娘嫌弃腰间空荡,特意送的呢!”
金盏想的单纯,可玉簪却并不赞同。
她只觉得,若王爷真是把姑娘当小辈看待,为何这玉佩,并未有已出嫁的大姑娘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