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不该招惹的人莫要去招惹......今日你也受了委屈,好生选一套首饰再回去......往后我若要见你,自会让人给你送消息。”
马车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太全,但那语气还是让江玉柔心中一惊,赶忙加快了步子。
即将错身之际,忽有一阵春风吹来,落在了掀开车帘行出的男人身上。
江玉柔忍不住抬眸望了过去,正好同从里头出来的人对上了目光。
竟是清远侯,顾锦文。
江玉柔心口一震。
因着沈桃溪,她同他见过几次,知晓他仪表堂堂生的俊朗,算是京都城里出众的一位。
只是前几次瞧见,他还算爽朗,并未有这次这般的阴鸷和不耐。
被瞧见,江玉柔心慌得厉害,她停下步子,眼中如受了惊吓,连行礼都有些发颤。
“见,见过清远侯。”
声音细小得像在人心尖上吹过的轻风。
顾锦文收回视线的动作停下,目光又一次扫过眼前的姑娘。
见她那双眼中浸满忐忑,他忽然像是被取悦,不耐竟散了几分。
“江姑娘。”
他记得她,跟在沈桃溪身后,家世不显,胆小得不行,毫不起眼。
平日里不觉得,但今日瞧见她弱柳扶风的模样,带着些楚楚可人的意味,竟是比往日顺眼了不少。
但也只有这一句,顾锦文瞧着她如受了惊吓的小鹿,虽觉有趣,可眼下,却并无心情多瞧。
沈桃溪还在不远处的茶楼里,在不久前,还同谢瑨共处一室。
他们会说什么,是不是比旁人更亲密,会不会早已在他不知晓的情形下有了来往,顾锦文不知道。
他只有不甘,和愤怒。
江玉柔察觉到了眼前人不太平稳的心绪。
她不敢去看马车里的人,见顾锦文不再开口,她又福了福身子,赶忙退了几步。
身后逐渐没了动静,马车也缓缓动了起来,离开了此处。
适才的相遇仿若从未发生,唯独江玉柔停不下来的心跳在提醒她,如今的顾锦文,已经不同于以往。
可即便他爽朗的性子散去,这个男人,也依旧有着让人难忘的光彩。
江玉柔又忍不住抬眸去瞧了瞧,适才那句江姑娘,和他曾经的语气不太一样。
这便是沈桃溪退了婚的男人。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江玉柔心底弥漫。
她曾为着沈桃溪不会再受委屈而高兴,可后来,她却逐渐变了心思,生出了迷茫和挣扎。
直到此刻,她因着同清远侯的遇见而生了慌乱,才彻底明白,她和她们永远都不可能真正走到一处。
哪日若遇着选择,她定会是被轻视和放弃的那个,她只能再往上爬一爬,寻个牢靠些的位置再停下。
正想着,沈桃溪的丫鬟瞧见了她,见她站在外头愣神,丫鬟上前,福了福身子。
“奴婢见过江姑娘。”
江玉柔回过神。
想起沈桃溪,她心中又生了一抹慌乱,转瞬即逝。
容不得再去琢磨清远侯府的事,江玉柔想起适才嫡母的话,又攥紧了帕子。
“远远瞧着我便觉得像你。”
压下心思,江玉柔扯出一抹笑,垂了垂眸子,“桃溪可是也在此处?”
“回江姑娘,我们姑娘在那处茶楼里,赵姑娘也在,只是我们姑娘眼下准备回府,这才让奴婢过来买些果脯蜜饯回去,江姑娘可要同奴婢过去坐一坐?”
听闻此话,江玉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攥紧帕子的手也松了松。
她又弯了弯唇,嘴角笑意大了一些,“她们既然要回去,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只要桃溪一切安好,平日里少见几次也无妨。”
丫鬟听罢又行了礼才准备离开,江玉柔静静的站在原地,温柔地看着她行远,目色仿若澄澈溪流。
可再仔细一瞧,那眸底却有强压下的汹涌,蛰伏在温和之下。
她今日并不想见到沈桃溪和赵语枝,更不想带着她那嚣张无知的嫡姐去同她们相识。
眼下既是有了能同嫡母交差的话,她自然不会往那茶楼里踏上半步。
......
再瞧见江夫人,江玉柔乖顺地垂下眸子,惋惜道:“母亲,我们还是来晚了一些。”
“沈三姑娘不在?”
“原是在的。”
江玉柔眼带为难,看了眼跟前的嫡姐,目光又落回到嫡母身上,“只是女儿适才在路上碰见了清远侯,同他请了安,停了片刻,没承想耽搁了些时辰,再去寻桃溪,她们便已经准备回府。”
“清远侯?”
江夫人精明的眼眯了眯,打量的视线在江玉柔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虽知晓清远侯府同沈家的关系,但听自己这庶女提起那位小侯爷,这还是第一次。
“没想到你同顾小侯爷,竟也有来往。”
“算不得多深的往来,不过之前见过些面罢了。”
江玉柔语气谦虚平静,但一颗心却又忽然跳得厉害。
只是这慌乱并不是因着嫡母的怀疑,而是适才顾锦文从马车上下来的气势,让她有些难忘。
“罢了,今日见不着也不打紧。”
江夫人抬手替她捋了捋碎发,好似温和慈爱,“往后你们姐妹之间,多的是出游的机会,只是再碰见这样的贵人,可不好一个人留太久,怎么也要告诉母亲一声,才稳妥。”
“是,母亲,女儿明白。”
......
沈桃溪并不知晓茶楼外发生的事。
除了那对面和心不和的母女,一直静不下心来的,还有回府后的沈桃溪。
赵语枝在雅间里说的话她一句没记下,脑中只有谢瑨那双幽邃深沉的眼,和他不同于往常的语气。
认真之下带着懒散,可偏偏又有一股让人下意识想相信的笃定。
不对劲,很不对劲。
不止是谢瑨,还有此刻心中慌乱的她。
沈桃溪强迫自己清醒一些,看向端来热水的丫鬟。
“金盏,去看看可有李家的消息传回来。”
“姑娘,您都才刚回府,即便王爷的人去打探,也不会有这么快。”
金盏见眼前的人脸颊无端染上红晕,显得面色越发娇艳,她下意识去探了探送来的水。
“今儿个日头大,姑娘可是热着了?要不奴婢还是去给您要些温水过来,这春夏之际,可不好过热过凉。”
话音刚落下,金盏便匆匆出了屋子,只留下今日一直甚少开口的玉簪。
玉簪替她挑了身舒适的衣裙,转头瞧见自家姑娘出神的模样,心思落到了她紧抿的唇瓣上。
她其实瞧见了,在雅间里,王爷的目光每每看向自家姑娘,那冷意便会散去,如一湖春水,有着致命的温柔。
这样的在意,若说没动心,怎么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