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瑨站在她跟前,日光从后头落进,打在谢瑨的身上。
沈桃溪抬眸便瞧见他隐在光影之间,却又刚好替她遮住了所有的刺眼之色。
“师父既然还要去忙,就不要送我回府了,明日,明日我还要来的呀。”
小小的声音似在替自己解释,却又像是唯一能安抚谢瑨的药。
谢瑨冷寂的气息逐渐散去,沉寂又带着自嘲的双眸有幽深翻涌,瞳孔微漾,涟漪渐起。
可他依旧不敢去碰眼前的姑娘。
他只是勾起了唇,轻声道了句好,便转身退远了她身侧。
自那日假山后,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不沉浸在有她的梦里,也担忧了好些时日,怕她生了抗拒。
若再有拉扯,他怕他维持不住最后的理智。
“坐着说。”谢瑨道。
见沈桃溪乖巧点头,他在她不远处坐下。
今日之事其实并不复杂,他一开口沈桃溪便明白,她父亲大抵是等来了他口中说的那个机会。
“可半年来都是如此,边疆那处,怕是不止战乱吧?而且武襄王镇守大域多年,大域又近边疆,陛下为何只字未提武襄王?”
谢瑨抬眸,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想的很快。”
可沈桃溪却笑不出来。
武襄王是什么人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陛下是什么人。
他既对武襄王有了猜忌,便说明大域兵力强盛,武襄王颇有权势。
她父亲此去,说不准是腹背受敌,万一平定了边疆战乱却又被人扣上一顶其他帽子,她沈家便真是岌岌可危。
“不会像你想的那样。”
谢瑨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轻声安抚,“边疆战乱未平,不过是其人不作为,以齐国公的本事和手段,不会要太久的时日,至于武襄王。”
顿了顿,谢瑨思索片刻才道:“你若不放心,我可自请出兵。”
“陛下不让师父去,不就是怕师父你拥兵自重?”
“无妨,也不是不可以去,只是这次,是齐国公最好出来的法子,我才没有主动领这个差事。”
谢瑨垂眸。
他没有说,除了和齐国公的商议,他没有主动领差的缘由,是不想离开京都。
他怕有人趁虚而入,抢了他的姑娘。
“陛下想敲打齐国公,既想让他继续领兵作战,又怕他权势太甚往后无人能牵制,唯有一个戴罪立功,才能让其回朝时得一个功过相抵的进言,省了他再往上的封赏,所以,这一趟非齐国公莫属。”
沈桃溪听得认真。
谁都知伴君如伴虎,若日子舒坦,谁都不想谋划,可如今,却又不得不谋划。
“那师父你......”
话音刚冒了个头却又停下。
沈桃溪抿了抿唇,还是说不出口想问的话。
可谢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越发幽深,像是将她的心思都瞧了个清楚。
“我同齐国公大抵有些相似,我只要自己想要的,那些往上的封赏,有没有都无妨。”
“可师父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沈桃溪一下就冷静下来。
不知是在劝他,还是在提醒自己。
帝王提防了所有人,又如何会让谢瑨对她的心思,摆上台面。
既如此,他之前所有的表露,其实都没有多少意义。
而她,也不会再将信任一股脑放在一个人身上,即便他是谢瑨,即便他对沈家有恩。
“师父常伴帝王身侧,有些事,该是比我瞧得远才是。”
“沈桃溪。”
谢瑨看她,唤着她的名字,眸色深深,一字一顿道:“如果我得不到,也只会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你不愿。”
其实连这一个原因都不会有。
因为即便是强迫,他也会将她留在身侧。
可有些阴暗和卑劣,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只需去做她想做的事,然后等着他靠近。
沈桃溪最后还是匆匆离开了王府。
在那话落下后,她的脸皮,到底是撑不住谢瑨的炽热。
......
回沈府的马车上,沈桃溪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想起适才的事,看向一侧的金盏,“刚刚你在王府,为何吓成那样?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金盏一愣,随后赶忙摇头。
“奴婢跟着姑娘的,自然不会有人欺负奴婢。”
“那你为何这么害怕?我知你有时候胆子小,可在外头,从未见过你如此。”
“......奴婢只是,只是一时瞧见王爷,心里发怵。”
金盏声音越来越轻。
想起那位如寒冰冷厉的眼,她哪敢开口,说是被王爷想独占自家姑娘的心思给吓的。
沈桃溪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安抚的话欲说出口,却又还是咽了回去。
别说金盏了,她如今想起谢瑨,也有些发怵。
......
马车终于慢悠悠地回了沈府。
只是刚踏上回菱溪苑的路没多久,沈桃溪便瞧见了大姐姐身侧的丫鬟夏荷。
她心中一喜,顾不上去想谢瑨,快步行了过去。
“可是大姐姐来了?”
“夏荷见过三姑娘。”
夏荷瞧见来人,眉间染上笑意。
“是我们大姑娘来了,不过李夫人也一并来了沈府,我们大姑娘怕您不想同李家人来往,便让奴婢在此处等您,这是大姑娘给您做的新鞋,让您在屋子里穿,切莫因天热而贪凉。”
沈桃溪接过那双带着凉意的新鞋,指尖抚过上头的桃枝,眉眼弯弯,“以后可不许再让姐姐替我做鞋啦,太费眼睛,若是被李夫人知晓,少不得又得怪她偏心。”
话虽如此,沈桃溪却还是宝贝似的看了许久。
直到玉簪提醒,她才回过神,“你适才说李夫人也来了沈府?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突然过来,不怕惹上我们沈家的麻烦了?”
“回三姑娘的话,还是大姑爷的事,李家求路无门,只得回过头来求我们大姑娘,盼着能得沈家一助。”
“她还真是会想。”
沈桃溪眸光登时冷了下来,轻嗤道:“欺负我大姐姐的时候,就没想到有朝一日李家会求到我沈府的头上,如今那李远成闹出了事,眼巴巴就贴了上来,这脸皮还真厚。”
“不止呢。”
夏荷道:“李夫人还想让我们大姑娘去求二夫人,给在国子监的大姑爷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