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皇宫,帝王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颇有兴致地听着贤妃替四皇子挑选正妻的事。
看好的姑娘都不是重臣之女,但性子都是出了名的好,甚是温婉柔顺。
帝王听完并不满意,正逢谢瑨进宫,许是经贤妃提醒,忽然便想起了他的婚事。
“朕记得,早些时候瑨儿便说自己有了心上人,怎得这么久,你那心上人还是没有瞧上你?”
谢瑨一愣,余光扫过正在饮茶的贤妃,却见她虽未瞧过来,但唇角却扬起一抹淡笑,而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谢瑨垂头,“回陛下,那位姑娘确实还不太愿意。”
“竟还有瞧不上你的姑娘。”
帝王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大笑出声,随后又道:“那你有何打算?若是再拖,朕可不会点头,你大婚一事,今年必须定下。”
“可臣,不愿随意娶妻。”
谢瑨忽然掀袍跪地,压下满身气势,拱手垂眸,“若陛下应允,臣愿用爵位换一道赐婚。”
大殿忽然安静,帝王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贤妃还在不紧不慢地喝茶,茶盏在帝王生怒时才刚好放下。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为了儿女情长,你连爵位都不要了?”
“不是臣不要,是臣不敢要。”
谢瑨道:“臣心仪的姑娘样样都好,聪慧伶俐又极重感情,臣若想娶她,许是会被不少人盯上,可臣如今除了她,谁都不想要,所以即便前路难行,臣也想要一试。”
帝王看着面前这难得犯倔的外甥,想起适才贤妃无意哼出的小曲,不由又忆起了曾经。
若他母亲还在,以她那样护短的性子,定是会不管不顾替谢瑨出头,将那姑娘娶回家,怎么都不会让他心动到如今,想娶个人还得小心翼翼。
一时之间,帝王又被回忆困住,许久才回过神。
“是哪家姑娘,你说说。”
这一次没有皇后,谢瑨没有犹豫,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又清晰。
“回陛下,臣心仪沈家三姑娘,沈桃溪。”
谢瑨的声音沉稳又坚定,似有回响在大殿停留。
许久,高位上才传来询问之声。
“沈家?齐国公之女?”
帝王何等敏锐,霎时便想到昨日淑妃那未说完的话,和四皇子忽犯的咳疾。
“老四昨日,是在帮你?”
“不敢欺瞒陛下,四皇子确实在早些时候瞧见过臣掉落的帕子,许是那时猜出了臣的心思,但昨日四皇子的咳疾同臣无关,此次回京,臣也并未私下拜访过任何一位皇子,甚至宫中几位娘娘,臣也未曾请安赠礼。”
“朕不过是与你私下说话,你不必如此谨慎。”
帝王摆了摆手,看了一眼自谢瑨进来后便安静的贤妃,缓缓道:“贤妃如何看?”
久未出声的贤妃垂眸轻笑,眉眼温和,不紧不慢。
“陛下可莫要来吓臣妾,这样的大事,臣妾哪敢开口,不过正巧在陛下这瞧见了淮西王,臣妾心里有几句话,不说不痛快,还望陛下应允,莫要心疼王爷。”
“他亦是你小辈,听两句也是应该的。”
见帝王点头,贤妃这才看向殿中的谢瑨,眉间笑意淡了下来。
“你虽出宫多年,但你幼时亦是我看着长大,同你母亲交好那时候,你才一丁点大,整日里跟在我后头叫我舅母,我怎么让你改你都不听,如今你长大了,性子也沉稳了,原以为我能安心将你视为半子,谁知你如今,竟是谁也不来往,当真是让我寒心。”
贤妃的话虽是在说给谢瑨,但因这话陷进去的,却是帝王。
身在高处唯有孤寒。
那时候的日子,再也回不去。
那时候的人,也再不可能瞧见。
大殿的沉默像是无声的回应,许久,帝王终于没抵过年岁带来的冲击,眼中透出疲惫。
他摆了摆手,又一次察觉到倦意。
“你的婚事,朕会好生思量,但其他话莫要再提。”
顿了顿,帝王又道:“老四近来身子弱,你多去瞧瞧他,朕心中有数,你不必处处逼着自己,这宫里,也算是你半个家。”
谢瑨垂眸掩下神色,面上却一如往常般淡漠。
半个家。
连如今的谢府都算不得他半个家,这冰冷暗沉的皇宫,又如何用得上这个字。
不过牢笼而已。
退下前的请安,谢瑨看向了贤妃,算是回应她开始的问责。
原本带着怒意的娘娘轻应了一声,掀了掀眼皮,好似极其随意,但谢瑨却明白,他请求的赐婚,贤妃替他应下了。
谢瑨垂下眸子。
贤妃愿意出手,倒也不枉费他替四皇子谋划了这么久。
......
行出大殿不远,谢瑨瞧见了常宁。
想起鹰卫报来的消息,他脸色沉了下来,避开她的靠近,薄薄的眼皮掀了掀。
“表哥......”
目光扫过她手腕的镯子,谢瑨眸色暗沉,冷意之下是浓浓的讥讽。
“本王的警告你不听,看来你这公主之位,也是不想坐得太安稳。”
谢瑨道:“回去好好陪陪你母后和你二哥,等大皇子登上太子之位,本王自会送你去别处,让你好好耍你公主的威风。”
“表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常宁一愣,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喉间。
比起警告她不准去碰沈桃溪,谢瑨如此毫不掩饰地提起太子之位,更让她惊愕。
她之所以能拥有这一切,之所以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贴上谢瑨,就是因为她母亲是皇后,她亲哥哥是父皇看重的皇子。
即便真闹出过分之事,谢瑨因着她的身份,也不会真对她下狠手。
可眼下瞧来,谢瑨竟是打算直接毁了她所拥有的这一切。
“谢瑨你,你怎么能帮淑妃?我母后和我对你不好吗?你娶了我,辅佐我兄长,待我兄长定下,你自然就是万人之上,你为何不愿?”
顿了顿,常宁瞪大了眼、
“是因为沈桃溪是不是?因为我和她说了几句话,你便要上大哥的船来对付我们?可是我为何不能说?我就是要让她知难而退!我心仪你这么久,凭什么比不上一个样样都不行的沈桃溪!”
“知难而退?”
谢瑨嗤笑,目光落向远处的宫道,又想起了小姑娘今日对他的冷淡。
“公主好像弄错了,不愿知难而退的,是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