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许久没有热闹过了,就连惠姐儿百日时除了留在玉京的族人,也只请了几家相熟的夫人。
今日的赏梅宴倒是散了百十张帖子出去,好在天晴,公侯伯爵的夫人一大早就踏雪而来。
宝马香车,璎珞琳琅,接连着一路繁华。王氏与郑氏站在府门外迎着贵客。
今日虽沐休沈谦今日未在府中,倒不是他故意拿乔,今晨天还未亮弘德就传了话让他进宫议事,沈老夫人听得陈嬷嬷来回话,面容有些无奈。
“咱们府这梅花宴早十多天就散了消息出去,你说皇上为何要在今日宣三郎入宫去。”松鹤院中都是稀珍的梅花,来往鼻息间皆是清雅香气。
陈嬷嬷若往日里还存着五分疑惑,今日也去了三分,忍不住点了头,嘴里却道:“老夫人莫要多想,政务要紧。”
若是换作前些年,她哪里敢提为沈谦相看,每次一提都要看着自己儿子许久的冷脸,好不容易这次点头她办着梅花宴,那就说明自己儿子是坦荡的,那唯一不坦荡的人......
“但愿真是政务。”沈老夫人强打着精神起身,听得下人通传陈国公府的夫人小姐已然到了,心中的万千愁绪都要抛之脑后。
陈国公府到了这代就不显贵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老夫人正走出屋门就见国公夫人何氏带着嫡次女陈婉月进了院门。
瞧见了沈老夫人,何氏往前快走了两步,脸上的笑意都快掉到地上了,亲热道:“老夫人安,你我是有阵子未见面了。”
上次惠姐儿百日,赶巧了她带着陈婉月回娘家探亲,一来一去也要三日的路程,只得让自己的大儿媳妇杨氏前来探口风。
听得承恩公夫人邱氏不要脸的做派,心中还好一阵骂,不过也不好表露出来,毕竟人家的女儿争气,端在中宫母仪天下。后来见沈府毫无动作表示,还听说皇上应着皇后当时暧昧不明的态度,冷落了皇后许久,这才让何氏欢喜。
这意思明晃晃的,不就是沈谦没瞧上她邬家二小姐嘛,这样一来自家女儿就有机会了不是?
陈婉月低着头跟在何氏身后,见着沈老夫人规规矩矩地福身问安便再不说话。
进了屋里,沈老夫人才开口道:“你家姑娘一转眼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上次见她时还梳着双髻呢。”
何氏记得清,那是八年前宁远侯府桂花宴上,后来沈老太爷过世,沈老夫人深居简出就再难遇到了。
屋里两人说着话,外头的客人也陆续入了府中,一进门就看到移栽进府的九株腊梅树也算是应景,待到过了二门,又瞧见各品类的梅花盆景围着风雨连廊下依次排开。
直到过了垂花门看着芭蕉打理的绿油油,两旁的朱砂红梅看着也相得益彰,有人低呼道:“这芭蕉怎得还未枯黄?”
郑氏适才解释道:“皆是家中花匠仔细打理的缘故,听闻是从岭南那边学来的手艺。”
一群人中,跟着左都御史家未出阁的女儿岑箐箐,她平日里最是喜爱芭蕉,听得此话便拉着郑氏的手不放,一定要花匠也去她家打理。
自家女儿的性子从小活泼天真,胡氏佯装生气,呵斥道:“箐箐莫要胡闹,这么多小姐夫人,哪个是你这般,待你父亲知道,必要罚你!”
岑箐箐是知晓今日是什么场合的,只是天大地大的,自有女儿家的好归处,为何非要嫁人去一个陌生人的家中做妻子。无论胡氏在家中如何劝说她都不理,还是她父亲出面冷脸拍板,她才不干反抗。
邬若兰跟在邱氏身后,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岑箐箐,只觉得她故意显摆,装得娇憨模样实则心里也打着与自己同样的主意。
郑氏知道胡氏这是维护自家女儿,笑道:“前头还有更好的梅花,诸位请吧。”
这赏梅宴就算是一朵梅花也没有,也无人敢说不好,可众人看着沈府倒是真的备了三四百盆的各色梅花,也就认真观赏起来。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一路听着曲水流动,踏行与小桥碧廊之上,自然是冬时雅事。王氏将这宴会上其余之事也规制得妥当,譬如园中的三亭两榭就请了梨园的乐师弹奏小曲,檐下放着上好的绣屏,金丝银线跃上是历朝与梅相关的古画风景。
待风拂过时,几瓣梅花落入青石板上或坠人曲水之中。坐上客来,樽前酒满,曲声婉转,真是拂了一身还满。
沈府空闲的院子多,隔着垂花门最近的左右两处院子以备女客更衣休息,伺候的丫鬟就站在廊下供人差遣。
待越是往里走,就瞧见绿萼梅、美人梅,水仙梅等品类难得的珍奇,更甚的是连那栽种的四方盆也是上好的定窑。不少夫人已悄无声息地给自家女儿做了提醒,只等着拜见沈老夫人时莫要出差错,留个好印象。
松鹤院里的梅花是整场梅花宴品相最好的,造景的技艺也是上品,虽说今日来的人多数是为了儿女婚事,可还是有只是来赴宴赏花之流,拜了老夫人就三五成群的四处赏玩。
留在沈老夫人跟前的,倒是真心想着结亲。王氏打理好了外头的事,又匆匆忙忙地到松鹤院来陪客,满屋的夫人见她来都赞着她掌家的能力,许久未听得这些恭维的话,倒是让她有些难为情道:“也多亏了二弟妹帮衬。”
郑氏因着常年生病,难得在众人面前露脸,胡氏与郑家走得近,笑道:“总算是身子康泰了,这也是老夫人和大夫人体恤的缘故,她才能安心养病不是。”
沈老夫人看了一眼坐在下首垂头不语的二儿媳,点了头道:“待她身子养好了,也能去福建与我家老二团聚,我也就放心了。”
虽说郑氏有些不自然,但当着外头人的面还是笑了笑。
话说到了这处,就有心急之人将话头扯到了沈谦的身上,何氏等来这个契机,打趣道:“老夫人这样的好婆母满玉京也找不出第二个,倒是不知你家还缺不缺儿媳呢。”
满屋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只等着沈老夫人接话。
“国公夫人就莫要打趣我这老婆子了,谁不知道我家三郎一把年纪还未订下来。”
众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事儿可算是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