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回答道。
    “我是亲眼看着林恩死的。”
    不能这么说啊，王贵的父母急忙给王贵打眼色。
    王贵好像没有听见父母的嘱咐一般。他紧接着说道。
    “我讨厌林恩，我要林恩死。”
    王贵的父母双双倒吸一口冷气。
    直到听到这句话，王黎的目光才终于放到了这个孩子的身上。
    他一开始就猜到这是一场霸凌的游戏。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个孩子却没有如其他人一样的装乖，反而是直接坦然的告诉他。
    王黎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目光与王贵相接。
    “所以这不是一个意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王贵点点头，再次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我本来在意愿就是要把林恩推入水中，又是我故意放任他在水里淹死，这当然不是一个意外。”
    王黎眯眼。“你这可是在杀人。”
    王贵耸耸肩，也壮着胆子跟王黎对视。
    “是水冲走的，与我无关，我也是孩子，我没有力气。”
    王黎哈哈一声笑出来。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把你抓起来吗？”
    王贵却又在地上叩头，久久没有抬头。
    “求饶的话，是不是太晚了？”王黎又恢复到笑面虎模样。
    “不是求饶。我想请大人给我一个机会！”
    王贵接着说道。
    “我知道林恩的死在大人这里就是蚂蚁咬胳膊——不痛不痒，这才斗胆直接跟大人说了。我明白，这个村子与整个大景国相比，也实在是太小。但是大人是我这辈子能见到的最厉害的大人，所以我希望能跟着大人，为大人做事。”
    王贵的父母本来都心如死灰，听到这些话又支棱了起来。
    王黎冷笑一声。
    “你居然想跟着我？我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甚至可以说是人人喊打。”
    王贵摇摇头，语气更加的诚恳和恳求。
    “大人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林恩吗？就是因为他仗着自己读过两本书就太狂妄了，以为这个天下他都能指点两句。但在我看来，他连大人您的脚指头都比不上，他这种恶人老天都提前把他收了去。但我还是想证明，不是只有读书才能像他那样，我王贵也不比别人差！”
    说这番话的时候，王贵脑海里还能回想到林恩嘲讽他那时的表情，心头的怒火忍不住的更甚。
    他此番也明白，小栓和大麦将他们的事情捅出去，他日后要背上林恩的性命。
    村里也待不下去了，那些愚民指不定又要怎么嚼舌根。
    还不如趁此跟着王黎去谋个好出路。
    “你小子还是个有抱负的。”
    王黎听了王贵一番陈词，面上仍还带有笑容。
    “跟着我你太小了点，等你长大些再来尽你的忠心吧......”
    王贵以为自己的算盘黄了，瞬间头垂了下来。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我也烦那些酸儒文官，个个鼻孔朝天，会读两本书就整日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要我说还是棍棒刀剑好使。”
    王黎忍不住发笑出声，他在京中，可没少被那些文官参上几本。那些狗东西光会吠叫，还不都被他关到大狱里去了，刑具一上，各个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有些散尽家财都不一定能把小命捡回来。
    王黎垂头，看着这个眸中发亮一脸期待的胖子。
    他站起身点了点头。
    “既然你这么想在我这里找出路，那此次拔营你就随我们一起进京复命，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王黎说完就在众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王家。
    跪在地上的王贵呆呆还没有反应过来。
    王父王母大喊着将王贵抱在怀里，使劲的亲他的脸颊，大喊着我儿要有出息，我儿要进京了。王贵才有些回过神来。
    “我要进京了？”
    伴随着家人的呼唤和热泪盈眶，王贵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成功了。不仅王黎没有怪罪到他们家头上，他还能跟着王黎混了？
    泼天的喜悦来的太突然，王贵心里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日后过上了呼风唤雨的生活。在这一刻，他甚至觉得林恩死的真值啊......
    这件事情上，向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
    对林家来说，这件事情可以算是巨大的打击。
    林母昏迷不醒。阿雅又身上带病的，整个村子只有林父一人冒着雨在山中河里打捞。这条河也确如王贵母亲所说，连成人都难以下水。
    在这样大的雨天和汹涌的河水之下，这场打捞注定是失败的。
    余水村就这么小，即便这个事情王家再怎么掩盖，终究是很快的传遍了整个村子。
    大家看着林父每日不辞辛苦白天黑夜的去河里捞林恩，林母也病倒了卧床不起，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被一个坏孩子给拆散了。
    可偏偏王家人不觉得，王家父母始终认为只要自己儿子日后有出息，那么谁的言语都不用在乎，别人的嚼舌根不过是在嫉妒他们家王贵能某到一个好前程罢了。
    知道林恩的死讯一时难以抚平的还有余先生。
    当林家父母携着阿雅面容枯槁一身缟素的来到余家的时候，余先生就已明了。
    本就还在病体的余先生更是一口差点没喘过气来，在林家的照料下方逐渐好转。
    只是这余先生病来如山倒，原本年富力强的余俨也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小豆也不敢乱跑，让婶子给他家里带完消息后就日日守着先生，好生照顾着。
    小豆知道林恩被王贵他们一行人所害，一夜之间也好像成熟了许多，只是夜里他也还是会偷偷的抹眼泪哭泣。
    余先生对林恩可以说是悉心教导，说是林恩的第二个家人也不为过。林恩死后，余家和林家的联系变得紧密了起来。
    林家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余家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个学生，可不是得互相安慰吗？偏罪魁祸首还能好好活着逍遥法外，村里的人们想想都为林恩鸣不平。
    林母与阿雅过来送些吃食，就看到余先生面色如土的坐在窗边吹风。
    林母啊呀一声，连忙把窗户给关上，阿雅也赶紧过来帮忙。
    “这病还没好呢，怎好吹风，夜间容易头痛。”
    余先生也只是点了点头，又无言无语的卧在了床上。
    小豆在旁边默默的抹眼泪。
    “婶子，你劝劝先生吧，先生说要把学堂关了，再不教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