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未临,月还未醒。
李沉秋靠坐在沙发上,手掌撑着脑袋,低垂着眼眸,看着放在身前的手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嗡——
手机传来震动声,屏幕亮起,悦耳的铃声传来。
李沉秋扫了眼来电号码,起身接通电话:“我还以为你们不打算要高桥云苍了,说吧,商量出什么了?”
那道熟悉的中年男音响起:“我们同意让你与陆先从见一面,不过时间与地点都必须由我们来决定。”
“由你们来决定?”李沉秋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茶几,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满。
“怎么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李沉秋轻声道:“时间地点都由你们高桥财团来定的话,我很被动啊,要是你们想加害于我,那我不就成待宰的羔羊了?”
“我不是在跟你商议,我是来告知你的,要求已经提出来了,高桥财团不会因为你的不满而做出任何妥协。”
李沉秋眉头一挑:“高桥云苍的死活你们一点都不在乎吗?”
“就是因为在乎,我们才会做出如此大的让步,你要是觉得不妥的话,那高桥云苍你想杀就杀吧!”
李沉秋沉默了几秒,唏嘘道:“真够狠的啊,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
“到时候会有人来找你,亲自带你过去。”
李沉秋眉头微微皱起,但并未多说什么。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高桥云苍?”
“等我见到陆先从后,我会告知你们高桥云苍在哪里。”
“好,希望你信守诺言。”
嘟!
电话被挂断。
李沉秋放下手机,弯下腰杆,有些疲惫地撑着额头。
时间地点都由对方来定的话,营救陆先从的难度只会大幅提高,自己完全无法事先进行部署,只能被迫接招。
“唉~~~”李沉秋长叹一口气,仰头看向被夕阳余晖染红的天边。
……
两天后的一个清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李沉秋顶着黑眼圈走出卧室,来到房门前打开房门,只见一名穿着得体,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
李沉秋上下将对方打量了一遍:“你是?”
“高桥春山,和你通电话的人。”高桥春山用流利的北联语说道。
李沉秋颇为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你这北联语很标准啊!”
高桥春山冷着脸,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是来带你去见陆先从的,车已经在楼下了,你收拾好就下来吧!”
说完,高桥春山便直接转身离开,完全没给李沉秋说话的时间。
李沉秋关上房门,脸上的黑眼圈逐渐退散,涣散的目光逐渐凝实。
“啊呜~~~~”向南枝打着哈欠从房间内走出:“来了?”
“嗯。”李沉秋侧身看向南枝:“记住我给你说过的话了吗?”
向南枝敷衍地比了个“ok”手势:“记住了记住了,多大的事,有必要反反复复的说吗,我又不是智力残疾,听不懂人话!”
……
酒店楼下,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门口。
车内,高桥春山坐在主驾驶位,在他旁边,园木昭洋闭目假寐。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车内安静地让人压抑。
“出来了。”高桥春山看向酒店大门的方向。
坐在副驾驶的园木昭洋睁开双眸,一抹寒意从他眼底闪过:“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酒店大门,李沉秋穿着简约的白色衬衫,神情淡定地走到黑色轿车前站定,弯腰透过玻璃看向车内,正好与园木昭洋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李沉秋诧异道:“诶呦,老东西你也在啊!”
园木昭洋面色一沉,额头上挤出一个“#”号。
主驾驶的高桥春山急忙道:“快上车吧,时间紧迫。”
“好。”
李沉秋点了点头,拉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哐——
车门关闭。
高桥春山通过后视镜看向李沉秋:“你那个朋友呢,在酒店吗?”
李沉秋歪着脑袋疑惑道:“你关心他干什么,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就是问问。”
高桥春山淡淡地回了一句,一脚油门开动车辆。
李沉秋掏出自己的手机,想与闻人清共享位置的时候,这才发现手机根本没有信号。
由于时间过早,加上是星期天的缘故,街道上的行人少的可怜,公路上也没有多少车辆。
黑色轿车一路畅通无阻,以超速的状态极速行驶,完全无视了各个路口的红绿灯,十字路口站岗的交通员,像玩赛车游戏一样,横冲直撞。
坐在后排的李沉秋询问道:“你开这么快的车,就不怕撞到人吗?”
“我车技很好,不会撞到人的。”
“那万一撞到了呢?”
高桥春山无所谓地说道:“撞到就撞到了。”
李沉秋眉头微微上挑,随后嘴角勾起,看向车外。
时间缓缓流逝,车窗外的建筑物越来越矮,并且不再集中,黑色轿车已经开到了休月城最外环。
李沉秋随意地问道:“关押陆教授的地方不在休月城吗?”
高桥春山敷衍地说道:“在也不在。”
李沉秋疑惑道:“什么意思?”
高桥春山眉宇间闪过一抹不耐:“你待会就知道了。”
十分钟后,高桥春山缓缓抬起右脚,车辆速度减缓,直到停在路边。
“到了,下车。”
李沉秋闻言率先打开车门,走下轿车,朝四周张望着。
这是一条完全看不到人的荒芜街道。
几栋老旧的六七层楼房孤零零分开站着,街道两侧的铺面敞开着大门,但里面却并没有人,时不时能看到流浪的猫狗从阴影中窜过。
哐!
哐!
接连两道关门声响起,高桥春山与园木昭洋走下轿车。
园木昭洋瞥了眼李沉秋,一句话都不说,独自朝街边的巷子里走去。
高桥春山看向李沉秋:“跟上。”
“好。”李沉秋应了一声,便与高桥春山一同走进那条巷子里。
巷子灰暗不见光,低头看去,是各种各样被人踩平的垃圾,一股腐臭的味道从中飘出,弥漫在巷子里。
园木昭洋似乎很厌恶这种味道,走的格外的快,在逼仄的巷子不停地转弯,变换方向。
“够深的啊!”李沉秋在心中默默说道。
沓!
园木昭洋停下脚步,看向前方无路可走的死胡同。
“嗯?”李沉秋轻疑一声:“怎么没路了?”
“有路。”
身旁的高桥春山径直走上前,张开五指按向墙壁上的某个黢黑砖块。
咔咔——
砖块下陷,发出类似齿轮摩擦碰撞的声音,一层烟尘被抖落。
紧接着,高桥春山旁边的地面突然下陷,一个不到半平米的洞口出现那里。
园木昭洋率先跳进洞口,发出“砰”的一声。
高桥春山侧身看向李沉秋,伸手示意:“跳进去。”
李沉秋没有犹豫,直接跳进洞口。
砰!
李沉秋稳稳落地,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能大概感知到,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大小差不多相当于普通电梯间。
砰!
高桥春山也跳了下来,出声道:“站稳。”
话音刚落,上方的洞口快速关闭,这方密闭的空间没有任何缓冲,朝下方直直坠去,失重感瞬间涌上李沉秋心头。
呼呼呼——
李沉秋微微一晃,随后双脚微微分开,很快便稳定了下来,除了朝上飞扬的头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方密闭的空间在下降到一定深度时,转变方向,直直朝前方冲去,刺耳的破风声从外面传来。
这时李沉秋才明白,高桥春山所说的“在也不在”是什么意思。
入口在城内,地方在城外。
几分钟后。
咔咔咔——
这方密闭的空间猛地晃了几下,速度迅速慢了下来,直到彻底停下。
呜呜——
李沉秋正前方的那面铁质墙体从中间缓缓分开,刺眼的白光从缝隙间斜射在他的脚下,并逐渐扩大。
高桥青山出声道:“到了,出去吧!”
闻言,李沉秋迈步上前,走出幽暗,步入光明。
柔和的白光从上方倾洒而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积过千平的圆形广场。
不同于普通的广场,这个广场的地面是一整块银白色的不明金属,在白光的照耀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在广场中央位置,有一部四面皆是玻璃,穿过银白色天花板,通往上方的电梯井道。
在广场周围,是一间间类似古代监狱的独立牢房,透过铁制的栅栏,能看到一个个赤裸着身体,浑身遍布狰狞伤疤的男男女女待在其中。
他们其中有人眼神呆滞,蹲在角落傻傻地笑着,有人神情惊恐,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有人双目无神,静静地坐在栏杆前。
随着李沉秋走进广场,一时间,这些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到他的身上。
目光中有好奇,有同情,有绝望……
高桥春山走到李沉秋旁边,冷声道:“说吧,高桥云苍在哪里?”
李沉秋问道:“陆先从呢,我要见他。”
高桥春山深深地看了李沉秋一眼,迈步朝前走去。
李沉秋紧紧跟上。
站在原地的园木昭洋看着李沉秋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
与此同时,广场上方100米。
明亮通透的监控厅内,一名名穿着白色制服的男男女女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负责监管的囚犯。
在监控厅正前方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李沉秋走进广场的画面。
站在监控厅正中央的高桥芽生开口道:“布置的怎么样了?”
“父亲放心,都布置妥当了,李沉秋绝无逃走的可能。”站在一旁的高桥乱木自信道。
高桥芽生淡淡道:“说说。”
高桥乱木凑上前:“四名九禁天命者,一名十禁天命者,加上我和宁子,那就是六名九禁天命者,一名十禁天命者。
四名九禁天命者中,有一名土元素的天命者,就算李沉秋使用您说的那件能遁地的玄器,他也绝无活下来的可能。”
高桥芽生皱了皱眉头:“你就找了园木昭洋这一个十禁?”
高桥乱木恭维道:“有父亲您亲自坐镇,十禁少一些又能有什么影响。”
高桥芽生抬起手臂作势就要打高桥乱木,吓得对方连连后退。
……
广场上,在高桥青山的带领下,李沉秋来到一间牢房前。
和其它牢房不同,这间牢房是密闭的,并不能从外面看到里面。
高桥青山走上前,伸出大拇指按在了指纹识别器上。
哔——
咔哒!
伴随着一道提示音的响起,紧闭的牢门突然弹开。
就在李沉秋像朝内望去的时候,高桥青山伸手一拦,同时按住了要打开的牢门。
李沉秋不悦地说道:“你要干什么?”
高桥青山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道毫不掩饰的寒芒:“高桥云苍的位置。”
“为了安全起见,我十五分钟后告诉你。”
说着,李沉秋就要迈步走进牢房,可高桥青山却没有一丝要让的意思,依旧站在原地,挡着李沉秋的去路。
高桥青山摇了摇头:“不说你进不去。”
李沉秋嗤笑一声,指着自己道:“你看我像傻子吗,现在告诉你高桥云苍的下落,我还要不要活着出去了?”
高桥青山诚恳道:“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高桥财团最看重诚信,不会做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
“好。”李沉秋笑着点了点头:“高桥云苍在天上呢,你快去找吧,不然等会儿他就飞到北联邦去了。”
“你……”
滋滋——
遍布广场四周的喇叭传来电流声。
“让他进去吧!”
高桥芽生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广场上。
“哼!”
高桥青山冲着李沉秋冷哼一声,脚步后撤,让开了位置。
李沉秋没有理会对方,径直走进牢房。
牢房不大,一眼望去,不到十个平方。
刚走进牢房,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窜进李沉秋的鼻腔,令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鼻子。
李沉秋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各种形态不一,软硬程度的不一的——排泄物!
嘭!
牢房从外面被关闭。
李沉秋眉头轻蹙,踮起脚尖找了一块较为干净的地面站定,朝四周看去:“人呢?”
唰唰——
就在这时,角落的阴影处传来微不可察,类似于衣物摩擦墙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