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瑜在青年面前重新站定。
    在此之前，为了克制自身情绪，池瑜并没有过多注意这个人究竟长得如何，又有什么特征，以至于等现在靠近了，池瑜才发现这人比他矮了差不多小半个头。
    青年站在那里没动，目光坦然接受池瑜的打量。
    山里风雪交加的天气让他的眉眼间都染上了一层冷意，也许只有青年此时身上穿着的蓝色藏袍，能让他感到暖和一点。
    不过，哪怕有了宽大的袍子作为遮挡，池瑜也能看出来，青年本身并不健壮。
    如果从行动能力方面来判断，看着应该是爆发力更强的类型。
    池瑜沉默地看了青年一会儿，从那种亲切感中脱离出来，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看人觉得熟悉，其实不只是单纯的情绪发作。
    而是这人长得真的眼熟。
    “——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叫做张起灵。”
    属于老喇嘛的声音开始在池瑜耳边回放，他想起了那个喇嘛庙里的故事，也想起了庭院中的石像，和那张带着一滴泪的脸。
    这样的人真的会哭吗？池瑜想。
    不知道，有机会可以试试看。
    张起灵似乎察觉到了池瑜隐藏的很好的不怀好意，他注视着池瑜，虽然没有出声，但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却非常明显——
    “你在想什么？”
    当心中所想没有被化为现实之前，一切都还无法确认，只是一个念头，就算现在被当事人问起来，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池瑜面色如常，平静地和张起灵对视。
    “没什么。”
    只是在想你这种人哭起来会是什么样的而已。不过，那个故事里的人和他现在见到的人，还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池瑜想：老喇嘛口中的那个年轻人，没有想、没有念、没有心，像一块石头，但他面前的这家伙哪里是没有心，他的心思看起来可多了去了。
    “山路一直在变化，你怎么能确定，你还能找到你口中的哪个地方？”
    “变化有规律，只要找准规律，就没有问题。”
    池瑜点了点头：“那你来带路。”
    在探索的时候，由他人来带路的经历并不新奇，池瑜对于这种不用自己多费心思的情况也算乐得。
    他在空闲中瞥了眼陌域地图，跟着张起灵一步一步向雪山腹地继续深入。
    眼下的风不大，他们走得还不算艰难，池瑜踩着张起灵在山壁上行走时产生的脚印走，看起来却比他轻松了太多。
    池瑜抬起头，看着前方那个背着黑色大包的身影，那些负重让他每迈出一步，都会在雪地里踩出很深的脚印。
    总归是些在雪地生存的必需品，但也不知道里面还装了些什么。
    他们就这样走了很久，没有人想要在这种天气里说话，两个人都不是需要靠聊天来打发时间的人。
    他们主要靠想和发呆。
    直到天黑，崖壁上的风压渐渐变大，让前路变得难行，张起灵摸索着雪中的山石，回头看了池瑜一眼：“前面的路不能停，你要歇歇么？”
    这才走了多久就歇，看不起谁？
    “我没问题，可以继续走。”池瑜面无表情，“如果你累了，我们可以原地休息一会。”
    张起灵没说话，回过头，带着池瑜披星戴月似的赶路。
    但人总有需要休息的时候，雪山也并不安全，池瑜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让自己的精力耗尽，张起灵也是如此。
    他们在次日的清晨找到了一个适合休息的地方，生起了火。
    张起灵坐在雪地里，整理着背包，池瑜坐在一边，看着他从包里拿出了一台老式收音机，擦拭了一下，又很快收了回去。
    池瑜看着那台收音机，眨了眨眼，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外出的时候，还要带上这种没用的东西挤占背包内存。
    虽然池瑜有系统背包，向来不需要操心这种问题，但对一般人来说，不应该想方设法地多带一些生存必需品吗？
    “为什么要带收音机？”
    张起灵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一个伙伴的遗物，他留给了我，所以带着。”
    回答完这个问题，他也跟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只带着武器？”
    池瑜垂眸，手指轻抚过放在一旁的武器匣。
    和张起灵背着的大包小包不同，这是他在明面上唯一带着的东西。
    这个装备偏科到光是看着就能让人察觉到异常，但也是最好解释的。
    池瑜抬眸：“以我的目标而言，带上武器就足够了，其余东西都是累赘。”
    不过说实话，要是没有你这家伙的存在，他的日子现在也不会过得这么简陋。
    张起灵并没察觉到池瑜内心在吐槽些什么，他从包里掏出两个椭圆形的物体，将其中一个往池瑜的方向抛去。
    池瑜没让东西掉在地上，他低头一看，东西外面还包着一层油纸。
    “保证体力。”张起灵说。
    闻言，池瑜看东西的目光顿时深沉了起来。
    道理他都懂，虽然他看起来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实际上那是应有尽有啊。
    而且先不说张起灵为什么要跟他分享食物，就说这玩意就跟个盲盒似的，万一拆出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不就完蛋了。
    ……算了，还是糊弄一下吧。
    那些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池瑜没多少犹豫，站起身，把东西又抛了回去，背着武器匣默不作声地往外走。
    张起灵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了一下，没有跟上去。
    他在原地静坐了一会儿，等到了池瑜裹挟着血腥气回来，手里还拎着一只被处理好的猎物。
    池瑜靠近火堆，离在一旁烤着火的张起灵更近了一些。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处理着食材，一边在系统界面上翻找着合适的调和配方，点开制作流程。
    在游戏里光是点击就能一键生成的食物，放在现实里就不再是那么一回事了。
    虽然能量饮料作为关键道具还能享有这个待遇，但其余物品都需要玩家亲手制作——又或者去商店买。
    池瑜当然明白这又是邪恶公司回收代币的手段，但作为一个从不关注日常方面的人，他平时理所当然地更愿意选择后者。
    毕竟，池瑜从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料理的天赋。
    肉类熟成的香气顿时在这个临时营地里蔓延开来，池瑜将成品一分为二，递给张起灵：“礼尚往来。”
    在系统的指引下，池瑜对于火候的把控近乎完美，不仅香气逼人，看起来也美味极了。
    张起灵全程旁观，没什么疑虑，神态自然地接过了这份食物。
    他咬下一口，咀嚼片刻，动作在此刻定格。
    半晌，张起灵在池瑜的注视下默默捂住了脸。
    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