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的温度比外界要更高一些，风雪被岩壁挡在外面，气流在狭窄的缝隙中穿行，带来不知道在哪里沾染的灼热气息。
池瑜和张起灵走在未经任何人工修饰的通道里，张起灵手上举着他们唯一的光源，将山洞里的黑暗驱散。
这里的路线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简单。
——天然的洞穴只不过是山体在偶然间裂开的缝隙。
这道间隙一路蔓延至外界，他们只需要顺着这条道路，一直走，走到尽头就可以了，陌域地图上的显示就是如此。
不过，既然张起灵坚持要和他一起行动，那么他们在见到boss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一下。
池瑜想着，手搭在武器匣上，手指轻轻敲了敲木质的表面，发出有规律的节奏。
张起灵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池瑜，池瑜的武器匣已经被打开，精制的武器被一一呈现在他的前面。
数十柄刀虽大小不同，但气息相辅相成，是为套组，火光闪动间散发出的锐意无一不在说明它们都是削铁如泥的好刀。
“选一把。”池瑜说，“暂时借你。”
再好的身手在赤手空拳和手握武器的情况下，所拥有的战力都是不一样的。
虽然也不排除那种天生就用不来武器的特殊情况，但张起灵显然不在此列，他善于用刀，只是在有些时候，他没有选择去用。
等张起灵把匣里的刀都试了一遍，选出最顺手的一把，池瑜合上武器匣，和他继续往前走。
大鹏鸟沉睡在这座山的最深处，它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巢，将环境改造成了最适合生存的模样。
温度，是最明显的一个变化。
随着他们的深入，洞穴内的温度也逐渐升高，原本在雪中能够给人带来温暖的藏袍在此时起到了反面效果。
张起灵抹了把汗，把外袍半脱，在身上绑牢，袖口高高卷起，大片的青墨色痕迹在他的左臂上显现，如同水墨画一般，却又因为衣物的遮挡不甚清晰。
池瑜瞥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心里嘀咕着这个世界的人都怎么回事，但凡身上有个特殊血脉的好像都离不开纹身。
不过他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耳后的鳞片甚至还不如纹身好遮掩呢。
烦人。
池瑜撇了撇嘴，在这条沉默的前行路上细数系统的罪恶，发现它和它那破公司确实罪无可恕。
——但陌域地图确实挺好用的，这点可以原谅。
池瑜和张起灵在隧道的终点停下脚步，庞大的生灵正在它的巢穴中沉睡，呼吸间的律动隐约与山脉同频。
一顶天光从上方的洞口照射进来，聚集在大鹏鸟的身上，仿佛为它披上了一层薄纱，细雪悠然落入其中，很快被热浪融成水珠，又在下落时蒸发殆尽。
此地静谧无声，好像就连自然都为这存在于神话中的生灵倾倒，不愿意打扰它的安眠。
可惜，这一切注定要在今天终结。池瑜漫不经心地想。
在任务面前，无论美丑，对池瑜来说都不重要，他不会因为事物的美好而产生动容。
但如果要说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一视同仁，那也不完全对，至少，池瑜对丑恶的事物也是难以容忍的。
所以他对待事物的好坏，其实完全都是顺应自己的心意而为。
张起灵在这片寂静之中快速评估完这个生物的危险性，他转过头，看向池瑜，没有说话，眼里流露出来的意思却很明显：“你确定要杀了它？”
“它作为‘此地之主’封锁了雪山，如果不杀了它……”池瑜想了想，“无论是你，还是我，最终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毕竟他的寿命又不是无限，如果在这里干耗着待个几百年什么都不干，那铁定是要寄的。
但这种话也就随口一说，毕竟池瑜又不傻，在他的有效寿命到期之前，就算他死了也能很快复活，哪怕遇上棘手的任务目标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不过是给张起灵一个过得去的理由而已。
毕竟聪明人总是喜欢想的太多，早点给出自己的动机也能免得这人再在心里乱猜。
张起灵点了点头，他将火把插在山壁上，握住刀：“它体型太大，小心为上。”
两个人提着刀对大鹏鸟虎视眈眈，而大鹏鸟也似乎感受到了自己即将性命不保，自发从沉睡中苏醒，缓缓睁开眼。
大鹏鸟抖了抖羽毛，歪头注视着两个不请自来的敌人。
兽瞳变幻间带着天然的残忍之感，它似乎在这个过程中确认了什么，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灼热的气息裹挟着杀意而来，沙尘中夹杂着些许血腥之气，直取池瑜面门。
池瑜挥开那袭来的锋利鳞羽，反手送出一抹刀光，借着这股力道身形转腾至另一处。
在他之后，另一道身影很快补上池瑜的空缺，对着背后门户大开的大鹏鸟发起进攻。
两者碰撞间发出的铿锵之声在山体中不断回荡，属于大鹏鸟的血条骤然升起，出现在池瑜的视野之内。
与此同时，一条来自系统的特别提醒让池瑜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嗤。
【死仇之恨（已激活）：由于你杀死了孔雀，凤凰的子嗣都会将你视作死敌。铭刻于血脉的仇恨也许只有在一方彻底消亡时才会终结。】
对于池瑜来说，“憎恨”天生就带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意味。
当你选择去憎恨一个人，那么从那一刻开始，那个人就成为了特别的存在，把两个原本可以毫无关系的个体联系在一起。
所以池瑜不会去恨，也不会在意他人单方面的恨，他只会去切断这种连接，抹除这段关系。
——彻底地。
池瑜的刀在手中转了一圈，轻易划开了自身的血肉。
大量鲜血瞬间从身体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在山间的空洞里萦绕、溢满。
它们化作同样艳丽的血色屏障在池瑜周身升起，但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察觉到这副景象。
而张起灵所能看到的，就只有池瑜对于自身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