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招娣原先在自己娘家的日子就过得不好。
    所以即使知道自己将来“嫁人”就是被卖掉，她从前是不排斥的。
    甚至有时候在夜深人静，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还会幻想着，自己嫁人之后，会嫁到一户好人家，从此能够过上天天吃饱肚子的好日子。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娘家只是过得苦，但嫁人之后，过得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赵招娣在家里排行老五，她娘一连生了七个女儿都没生到儿子。
    在怀第八个孩子的时候，一尸两命去世了。
    赵招娣的娘去世之后，她爹又娶了个带着儿子再嫁的媳妇儿。
    赵老爹以为这女人带着儿子，再嫁肯定能给他生儿子。
    结果没想到结婚后，又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加上前头原配生的，凑足了十个女儿。
    赵老爹还想要再生，但后娶的媳妇儿不乐意了。
    直言如果赵老爹逼着她再生的话，她就带着儿子再改嫁一户好人家。
    赵老爹虽然不信她长得那么丑，生过那么多孩子，还能再嫁进什么好人家，但到底是有些怕了。
    那可是儿子呀，虽然是别人生的儿子，但媳妇儿现在是他的，带来的儿子也就算是他的了。
    赵老爹捏着鼻子将二婚媳妇儿带来的儿子认作自己亲生的儿子，将全部的期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为了让儿子的日子过得好一些，陆陆续续地将女儿卖了出去。
    赵招娣前头几个姐姐都被“嫁”去了各地，自从嫁人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姐姐们都是被中间人带走的，赵招娣没有见过姐夫们，也不知道姐姐嫁得好不好。
    现在终于轮到她了。
    她爹收下了中间人带来的彩礼，将她交了出去。
    因为后娘说出嫁的女儿拿走娘家的钱财会不吉利，赵老爹也深以为然，所以赵家嫁出去的女儿都没能带走家里的一针一线。
    赵招娣也不例外，是穿着身上的一身破衣服出门的，空着一双手，乖顺地跟着人走了。
    跟着中间人来了刘家之后，她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一个傻子。
    赵招娣当然是不乐意的，但也没有她选择的余地。
    然而，开头的不顺利只是一个开始。
    刘婆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花了大价钱买来赵招娣之后，那真是恨不得榨干她的一切价值。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刘婆子都见不得赵招娣闲着。
    只要赵招娣干活的动作稍稍一顿，迎接她的就是刘婆子歇斯底里的谩骂。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刘婆子特别不舍得给她吃饭。
    赵招娣原本在娘家的时候，就因为家里条件差，人口又多，从小到大有记忆以来都没吃过一顿饱饭。
    还是“出嫁”的前一晚，她爹不知道是否是良心发现，晚饭后又偷摸避着人塞给她一个黑面馒头。
    赵招娣借着收拾鸡窝的机会，偷偷三两口将馒头咽下了肚，这才终于吃饱了一次。
    但自从来了刘家，她每天需要干的活计更重了，得到的吃的却更少了，天天饿得头晕眼花。
    赵招娣原本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就瘦，在刘家待了一段时间，眼看着就瘦脱相了。
    从外形上看，都有些往当初的林锦程那骷髅模样上靠拢的迹象了。
    王爱国夫妻俩找上门的时候，赵招娣正强忍着腹中的饥饿，使劲用瘦弱的肩膀颤抖着挑水浇菜。
    其实早饭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刘老头和刘耀祖现在都在屋里呼噜噜地吃着面条。
    清水煮面条是没什么味道的，但由于实在是太饿了，所以赵招娣对于食物的敏锐度急剧上升。
    即使隔得老远，那面条的麦香味也控制不住地往她鼻子里钻。
    赵招娣咽了口唾沫，更加卖力地浇菜了。
    面条她是不敢想的，但刘婆子规定了，她干完所有活计后能得到一碗薄得能照出人影的白粥。
    赵招娣已经忙碌了一整个早上了，等浇完了菜地，她就能拿到属于自己的白粥，然后得到短暂的休息。
    好在今天刘婆子起晚了，赵招娣抿了抿干燥开裂的嘴唇，心里暗自庆幸。
    幸亏刘婆子没能盯着她做早饭，让她找着机会偷偷喝了两口面汤。
    锅里滚烫的面汤虽然烫得她嘴唇上火辣辣的疼，但到了胃里，至少也能提供给她一些微薄的能量。
    不然照着她今天干着活儿就两眼发黑的身体状况，怕是没等喝到白粥，就得晕过去了。
    她不是没有晕过去过，但一旦晕过去，刘婆子就会咒骂她是装的，还会上前来使劲抓着她的头发打。
    几次一来，即使刘婆子不在场，智商低下的刘耀祖看到她晕在地上，也会学着自己妈的样子，上前来对她拳打脚踢。
    傻子的力气很大，上次挨了刘耀祖的一顿打，她差点就直接被打死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赵招娣不想死，至少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所以，她得保存体力，尽量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