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
花桐抱着狼崽子,随着板车的一晃一晃向前行驶,她也一摇一晃地与正正面对面的何小宝对上视线。
何家一群人就在葛海子的板车后面,就紧跟着,一起往前行。
她数数,有何小宝,自然有何木头,柳娘子。
巧了,何家的老太婆,月三姐,就在大儿子的板车上,捅着脚,抠着发痒的脚趾,一个劲地往外吐着脏字。
“一个个的都盼着我死对吧!我拖累你们了是吧!我一个老太婆还要吃还要喝还要你们伺候了对吧!嫌我老不死!”她鸭着嗓子,横着坐在板车上,左押着粮袋,右押着一把老柴刀。
那把老柴刀花桐都还记得,印象里,她经常要拎着这把沉重的老柴刀上山割猪草。
割了的猪草要送到大房!
这让夹心饼何大丫,更加不受柳娘子待见,每每送一回猪草,就得被柳娘子打一回,还得挨骂:“猪草猪草!有猪肉你吃了吗!你吃塞你一口了吗!家里的鸡也要吃草!你去跟你奶说!”
可哪一回,何大丫都无法两全其美。被月三姐训斥,又要被“亲娘”又打又骂。
这一回,花桐坐在板车上,看着就后一辆车上耍横耍的那大伯娘徐娘子大伯何铁头,连着再后一辆车的何木头、柳娘子,一个屁都崩不出来,她内心是爽到爆炸的。
这何家,就一房一辆板车了。唯有月三姐带着俩儿和……出来了。
花桐挪了视线,看着何小宝和两位堂哥,何平安、何富贵,一起牛犊子力气地跑到她的跟前,瞅着她怀里的狼崽子。
何小宝一脸的馋相,依旧是以前那般的傻乎乎,似乎天真无邪一样,问道。
“姐姐,你抱的这个狗子,能给小宝抱一下吗?”
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刹那间把花桐,不对,是何大丫的记忆,拉回了几乎一年前的生活。
每每他都是这样站在最纯真的最无辜的面容前,软糯糯的,叫她,使唤她,去干任何的事情,去吃鸡鸭都不吃的东西,去门外睡那坑坑洼洼的沙地。
花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再软糯糯的,如他那般,轻轻吐出:“不,给。”
眼神里带着戏谑,带着调戏,带着居高临下。
何小宝一瞬间就懵了,嚷嚷着:“不就给我抱一抱吗?就抱一抱……”
何平安和何富贵脑海里闪过的是吃肉!
他们自然开腔:“妹子,给我家弟弟抱一抱,没啥事的。”
“对啊,不就个小狗子吗?这啥时候了,还养狗子,你还真当自己是大家小姐啊,那小姐都坐大马车,吃最好的肥猪肉,喝那什么天上的露水的!”
几个皮小子又是冷嘲又是热讽的,竟然骂了过后,还想跳上板车,上手去夺取阿强。
马娘子一瞧,“哇哩哩”大叫:“啊!啊!啊!打我二妮!你们要抢我二妮!”她直接抽出扁担,拼命地打着这跟恶魔一样左一个右一个要跳上板车的小子。
葛海子一听,一下就放下了把手,二话不说,直接拎起大刀,气冲冲就冲上前去,直接扭住了最大的何平安。
“小子!作甚!见不着你叔就在前面?!”
“干啥啊干啥啊!我的大孙子!你干嘛啊!”还不用何铁头这个在前拉车的,也不用徐娘子这个只能步行不配上车的妇人出头,月三姐就立刻骂上了。
她踉跄地稳了稳,然后直接跳下板车,双手叉腰,怒骂:“你拎着刀干什么,干什么!”
直接上手,不管不顾,要给葛海子一个招呼,就是拍他一巴掌。
但是葛海子非常恼怒这样的婆子,他能透过月三姐看见马娘子那过了身的婆姥。
当年,这婆姥如何磋磨马娘子,他真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一点忙都做不了。
而今……
“你说作甚!这几个皮小子可是要欺负我嫂子!欺负我侄女!你说作甚!当我不存在了是吧!来啊!来打一架啊!”葛海子一身暗藏的肌肉,一手刀,一手拳头,横着望向疲惫不堪的何铁头和何木头。
何铁头&何木头:“……”
有气无力。“娘,这,我,我也瞧着了……平安!富贵!过来!干啥呢!人家妹妹的狗,不给你玩就不给你玩,你是眼馋到手痒了止不住了,那爹就给你剁了!”
何铁头识时务,先唤回了两儿子。徐娘子一眼一下何小宝,想把他的后背给灼伤。
不用何木头喊,何小宝也“噔噔噔”地跑了,也不管他奶,一个劲地溜回了柳娘子的怀里。
柳娘子抱住了皮小子,被撞得一阵头晕。
她的嘴唇都发白了,干涸,虚弱。“小宝……算了,别人小气吧啦,不给你玩就不给吧……到时让你爹给你弄个草蚱蜢。”
何小宝抓着她的手,扭着不高兴,但见柳娘子没有继续给他拿狗,气性上了,就不管她了,自己爬上了板车。
柳娘子见怪不怪了,依旧站着。
月三姐看见人都跑了,就自己面对横横的葛海子,暗呼,这算是踢到铁板了!
废物俩儿子,一个都不给她撑撑腰!
“哼!一个个的,都想欺负我这个老婆子!算了,我也不跟你们计较!”然后,灰溜溜的,爬回了大房的板车。
何平安就上了何木头的板车,何富贵是自家的板车。
葛海子粗鲁地啐了一口,阴狠狠地扫视了一番何家人,就回头去拉板车了。
他拉动了,就到何家了。
花桐依旧窝在板车上,悠悠闲闲地看着身后的两辆板车。
她的视线扫过柳娘子和徐娘子,不由笑了笑。
你们还得自家婆母整治!看样子。在何家,除了月三姐,她们俩媳妇,是没有资格上板车的。
而看她们肩膀上的磨损,她预估一下,也许柳娘子和徐娘子还得轮换自家丈夫,跟头牛一样使。
心里说不上的痛快。她又悠闲地摸了摸阿强的头,看着马娘子昏昏欲睡。
而身后的何家孙子,尤其是何小宝,对她怀里的狼崽子,涌上一股,肉就在面前,却吃不到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