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昨日是平安日。
花桐一直熟睡着,不醒。
她被运回了平远王府,由李嫣贴身照顾。
宴迎春在花桐被林浩南抱回来的那一日,就被自己的亲闺女给请了出去。
是的,请到了宴迎春的私宅居住了。
宴迎春想破口大骂,拉着李嫣苦心教导。“嫣儿,你别管,娘来把那些事做了,以后你就是你姥爷的宝!”
“娘!”李嫣也有一种强硬之气了,“若不是桐儿姐姐,我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别说我了,就以你们之间的过节,你还在不在这里站着,也不好说!”
“嫣儿!”宴迎春被亲闺女揭破了面皮,臊得发红。
李嫣不卑不亢:“娘,你是我亲娘,我也是你唯一的闺女,我也从未想过不管你的。”
“但是桐儿姐姐,能够不管你们之间的过节,还是拉了我一把,不然就你逃跑的那一段日子,我就能冷死在院子里,也没人知道!亲娘你也不知道!也见不到我最后一面!”
“还有,姥爷也大可迁怒于我,不管我不理我,都因为娘亲你跑了!你怕死,所以你跑了!如今,你可别说什么为了我去搏一搏,我怕你这脑子糊涂的,博到最后,还害了我!”
李嫣吩咐几个丫头把亲娘“好好”地送上轿子,“我不贪心,一辈子侍奉在桐儿姐姐隔壁,我也能落个好结果。桐儿姐姐是最心善不过的,你们都说她狠毒,我看狠毒的是你们才对。”
“送夫人出府!”
李嫣看着亲娘被送走,露出了父亲的脸。
她眨了眨眼,李清又不见了。
她叹了口气,父亲跟着姥爷在打边城呢,粮草早在海域一战消耗的差不多了,如今有银子,却还得去那些大家族里调配!
也不是谁都愿意的。
她召来几个丫鬟:“速速去请徐小姐,请葛家等人来。”
“是,小姐。”
是以,花桐被转运回来,立马入住了她位于平远王住院的厢房里,已经睡了好几天了,她都没醒来。
马娘子等人,有一个没一个的,全都来了。
徐晴遇检查过了,其实花桐除了饿了,脖子骨折了,其他的都没有损伤。
可她就是不醒。
许晴遇知道她是故意不醒的。让她睡了两天以后,就让葛春生和杨心月,还有莫兰,在隔间外玩,总有丝丝玩闹之声。
马娘子一直哭,哭个不停,葛海子只能哄了又哄。
平婶儿还有乌娘子莫娘子都陪伴着,偶尔说几句往昔。
杨头和莫石头蹲坐在门口,闲聊几句。
杨勇杨进徐清肯聊着一事,“不知道朝阳怎么样了。”
林浩南抱着手,倚靠在门上,望着天空上的雄鹰。
新的一轮,又要来了吧。
他已经接了旨意,要立马回京了。
是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能不在。
思索再三,他在最后关头,还是走进了她的房间。
李嫣看着他都很诧异,“?”
他拜了拜,“马婶儿,海子叔,李小姐,我来叫醒她吧。我,要回京了。”
……
他轻轻地推了推她的手。
没有反应。
但他知道她醒了。
别人不敢动她,怕她不醒,冒犯了她唐突了她打扰了她。
但他知道,她早就醒了。
她只是故意不醒。
阿强也趴着在脚边,蔫吧的,没啥生气。
炉子里袅袅升起的轻烟,是龙涎香。
林浩南轻轻地拉着她的衣袖,“你不起来,阿强也不吃饭,它都饿瘦了。”
“嗷呜……”小小声的。
“马娘子和海子叔他们都在外面,哪个都来了,都等着你……你大妮姐姐肚子都大了,这几天都没睡好……”
“春生、心月和莫兰,嘿,都玩得很好……我们的努力是正确的……他们可以过没有战争的生活。”
“所以……六敖跟你说了什么?”他轻轻地问。
这话儿在房间里转了两圈,随着那龙涎香直直往上。
消散。
花桐的眼角流下了泪水。
林浩南一顿,心里很是难受。他紧紧闭上了眼睛,闪过那一幕……
六敖拿出手,掐着花桐的脖子,花桐的腿控制不住地挣扎,忽而,他的手就松开了。
他跪在地上,抱住了摔落而下的她。
他的口鼻流出了黑色的脓血,眼里都是释然,对着她说了一句话。
林浩南冲上去,把花桐搬开,而六敖的手脚缓慢地被黑色的脓血覆盖,手脚从关节处断掉,再缓慢地被溶掉。
花桐在林浩南的怀里,想起曾经在荒岛上提取的毒药,被她加强了最初版本的毒水。
她望着六敖那满怀释怀和爱意的眸子,掉在黑色的尸水里,逐渐被溶掉。
然后渗入了那一片的沙滩里,
就连那黑色的痕迹,都是跪着的边框,那是他最后对她的拥抱。
花桐的心又麻木又抑郁,断了片。
……
花桐再听到这话的时候,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她原本不应该为敌国的将军而这么难受的。
她难受的是,六敖明明都知道,却心甘情愿。
让她很难释怀。
林浩南看着她睁开了眼睛,泪眼朦胧。
她嘶哑着:“浩南哥哥,他说……”
六敖……说:“其实我都知道……你在我的伤口上……因为……你就是回春堂的那位……药师……”
花桐在林浩南的怀里,哭得很抑制,她怕外面的亲人都听到。
“浩南哥哥,其实他知道了我就是那个药师,就是那个在夷国那里,翻云覆雨的药师……怎么会有一个药师在夷国的地域,却从来没有被发现呢……”
“因为她住在他的府里了……因为她离开了,夷国再也没有救世的药师了,一点痕迹都没有了……那蛛丝马迹,他早就猜到了……”
“但他,却让我在他的伤口上触碰……”
因为花桐把毒水抹了上去。
顺着伤口,它就进去了。
他知道,却不说。
良久。
林浩南心里很是复杂。
“都过去了……以后,我们过安生的日子。”
花桐心里苦。
还走得了吗?
“桐儿,我要回京城了。那位,顶不住了。”
沉默。
花桐疲倦地合上双眸,“朝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