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雪和周太太约好了再次见面时间以后就开始努力加班，她得把事情做的差不多了才好意思请假。
    正埋头苦干呢，大卫过来敲门了。
    “怎么了？”方南雪把头抬起来，“你说？”
    大卫有些欲言又止：“听说威廉在月亮湾那边巡视，那边连着山边的屋子发生了垮塌。”
    “什么时候的事情？威廉没受伤吧？”方南雪一下站起来，开始拿包，“那边有你认识的人吗？能不能接应我一下，我过去看看。”
    大卫看她的样子，只能答应下来：“你先去吧，你开车过去，警方已经在那边了，温蒂的堂弟也在，他见过你的。”
    “好我知道了，我先走了，剩下的工作我明天加班弄。”方南雪没空听他后面的话，背上包拿上公司的急救箱就走了，“下班记得让人检查门锁。”
    大卫张了张嘴，那句“威廉没受伤”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对方已经没影儿了，摸摸鼻子也就不说了，走去给老婆的堂弟打电话。
    这头方南雪火急火燎的往城外赶，那头威廉和戴文正在帮着扒拉废墟，听说有个孩子被压住了，警察连同他们这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在帮着从废墟里面找人。
    好不容易在桌子底下找到孩子，已经是天黑以后了。
    “威廉先生，我们也走吧，天黑了。”戴文走过来请示意见，“我们的车子坏了，得坐车。”
    时间确实不早了，再不回去哥哥要在家里担心了，威廉这样想。
    “那个，我觉得威廉你们要不要再等一下。”怀亚特走过来说道，“大卫刚刚给我打电话，他说雪听说威廉遇到了危险，在赶过来的路上。如果不出意外，大概还有二十多分钟就能到，等她到了我们一起开车回去，不然她来了这里没人。”
    人都被转移走了，就他们三个在最后面。
    方南雪要过来？戴文眼珠子转了转：“那什么，威廉先生，我有点头疼，可能是今天挖废墟蹲太久了，我现在需要休息，等下我们分开走啊。那个怀亚特，你的车子方便带我吧，我坐你的车回去。”
    “嗯，当然可以，威廉你呢？”怀亚特并不知道为什么威廉发生危险他姐夫的助理得过来，只以为是姐夫安排的他助理过来探望，也没多想，“我们去入口处等吧，她开着车一定会走那边的。”
    三个人来到入口，在夜风中等人，怀亚特掏出烟递过去，看见威廉接过去并不抽，有些奇怪：“你戒烟了？”
    “没有，但是我等下要坐雪的车回去，她不喜欢带着烟味的人上她的车。”威廉随口说着。
    怀亚特也没多想。三个人闲聊着等着方南雪过来。
    手表上的指针指向晚上八点半的时候，戴文终于看到了方南雪的车子，他扭头看了眼威廉还没有从厕所出来，低声对着怀亚特说了句，“别说话，我来说。”在对方不解的眼神里迎上去，“雪，发生了坍塌，威廉先生不在废墟下面，他在坍塌之前就到后面山里去看了，到现在没回来，已经进去很久了。”
    月亮湾前面是海湾，后面是山林，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入口，后面的山林高且密，听说夏天的时候有很多毒蛇。
    “我带移动电源了。”方南雪从包里掏东西出来，“你能陪我进去找吗？如果不能，你就在这里等救援人员赶来。”看了眼一旁的怀亚特，她耐下心来托付对方，“麻烦您再和大卫先生打个电话，告诉他我明天早上未必能回去工作。”
    戴文拦着她：“那个你就别进去了，山里有毒蛇，威廉其实……”
    “山里有毒蛇更得赶紧找，好了，你别叨叨了，我先进去了。”方南雪把不大的急救箱往背包里塞去，“我会注意安全的，也祝你们好运。”
    看着动真格的方南雪，戴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好。
    “雪？你到了？”威廉的声音适时的在他们后面想起，看见对方身上的大包，“你背的急救箱吗？”
    方南雪看到威廉好好的站在那里，松了口气，连忙跑过去，第一句话是：“你有没有受伤，大卫和我说这边发生了坍塌，戴文又说你在山里，还说山里有毒蛇，给我差点吓死了。”
    看着威廉的眼神，戴文有些尴尬：“那个，我就开个玩笑，那个威廉先生你得好好谢谢雪，她听到你在山里立刻就要去找你，我说有蛇她还坚持去。”
    希望老板看在有姑娘担心他的安全放过他。
    “我没事，戴文骗你的，我们先出去吧。”威廉把方南雪身上的包拿下来，“我们走吧，你开车，我坐你车子回去，你送我回家。”
    确定人没事，方南雪放心的往车上走，临上车前狠狠的瞪了一眼戴文，吓得对方缩了缩脖子。
    车上，威廉吃着方南雪随手装的面包，问方南雪怎么过来了。
    “大卫告诉我这边坍塌。”方南雪不想自己的大腿出事情，“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辛苦抱的大腿就白忙了。”后知后觉的，方南雪又问了一句，“真没受伤啊？”
    威廉点点头：“真没有，你要是不信，等下我家的医生过来给我检查过后你再走。”
    “行，那你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快到你家了我叫你。”方南雪顺手拿了自己的水杯给他，“喝点儿热水吧，面包太干了。”
    把水接过去，威廉想起来她刚刚不顾危险的要去山里找自己，还是很开心的，然后他就问了方南雪一个问题：“雪，你知道山里有危险为还要去救我？”
    “你也说了山里有危险。”方南雪还在记着戴文骗她的事情，“戴文太过分了，又骗我，上次骗我自行车害我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这次还用别人的安全来骗我。”
    威廉也觉得戴文过份：“嗯，要不然我扣他奖金？”
    “算了，扣奖金太严重了，我在我的小癫文里面给他写一个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反派吧。”方南雪想想又笑起来，“不过你还是要注意安全，不是每次的危险都能那么凑巧的逢凶化吉的。”
    威廉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害怕山里的毒蛇吗？这山里还有些别的动物，也能伤人的。”
    “怕。”方南雪点头，“所以你更要注意一些。”
    威廉这会儿像个好奇宝宝：“怕你还去？哎，你为什么进去啊？”
    方南雪没说话，似乎没有听到。
    威廉其实想要一个答案，但是他也拉不下脸再去问一次，然后他就开始说服自己，嗯，不管雪是因为什么进去的，反正我有危险她会来救我就好了。这样一想，威廉就开心了起来。
    方南雪没有他那么多的脑回路，只是把人送回家，然后赶回自己家休息，第二天正常又去上班。她最近很忙，再过两天就到了和周太太约定见面的日子，她得提前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对方要是过关，她得去码头送她，对方要是不过关，她得抽时间安慰她，总之就是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了。
    同样的，威廉也是正常上班，他没受伤也没生病，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他哥哥来做。
    很快到了周六，这个周六天气极好，湛蓝的天空，风一阵一阵的吹过来，威廉在躺椅上假寐，一只小小的娃儿顺着他的腿爬上去拿下他用来挡住阳光的报纸。
    感受着身上小小软软的娃娃，威廉睁开眼睛来，伸手扶着乱动的孩子：“小伯恩，你又顽皮了。”
    “哈哈，叔叔，想你了。”小伯恩奶声奶气的可爱的很，“你回来都没有陪我玩儿。”
    威廉扶着他，自己也坐起来：“小伯恩，我给你带的玩具你还喜欢吗？”
    “嗯，喜欢，叔叔我想你了，你想不想我。”小伯恩伸手去摸他叔叔的眼睛，“叔叔眼睛好看。”
    逗了一会儿孩子，威廉把目光投向他哥哥：“哥哥，纽约那边的事情，你打算派谁去？”
    卡鲁笑的高深莫测的：“让小叔叔去吧，当然，本来我想让你去，但是昨天和大卫吃饭，他说布兰妮要休长一点时间的假，接下来布兰妮的工作由雪接手，我想如果你去纽约两三个月，万一回来的时候你位置被人给抢了就亏大了。”
    去纽约得待两三个月，虽然可以回来，但是每次回来都得四五天，太累了。而如果放任那个中国姑娘单独两三个月，万一人家在这边被别的男人惦记该怎么办？
    虽然对方说着不结婚不生孩子，但是万一呢？万一就有谁家的猪去拱了这个漂亮的菜园子可怎么办。
    看着弟弟若有所思的样子，卡鲁轻声问道：“我知道你对这个姑娘很有好感，但是威廉，我也知道你没办法说服她和你结婚生孩子，这些事情在你最爱的时候也许没什么，但是哪天你不爱了或者她想走了，你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办法来维系关系的稳定。”
    但是如果放任对方自由发展，万一人家真有了其他喜欢的人或者和别人结了婚，他弟弟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们见过的大多数中国女人都是只选择一位男士渡过一生的。
    这也是当初卡鲁一听说方南雪在相亲就立刻让人去找她提亲的原因所在，虽然对方的相亲不一定成功，虽然威廉那会儿也不一定想和方南雪结婚，但是他得先帮弟弟把位置占着。
    威廉也在考虑这些，但是他也要考虑他哥哥：“哥哥，结婚和生孩子也未必就是维护关系的有效手段，这点我们都清楚的。雪那边已经明确的告诉我为什么不结婚了，我觉得她不会突然想生个孩子的。”
    “嗯，我觉得应该也是，我只是担心你的朋友结了婚你就没有这个朋友了。”卡鲁希望弟弟能够高兴一些，“你认识这个姑娘之后，你比以前开心了蛮多的，我不希望这个能够让你开心的人被其他人抢走。”
    小伯恩有些困了，开始在威廉的身上扭来扭去。
    拒绝了佣人抱走的建议，威廉用自己的外套裹着娃娃，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哄的有模有样的。等孩子睡着，他才重新说话：“雪应该还是想好好工作的，她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她是个倔强的姑娘，很久以前我就给过她承诺，有困难随时找我，可是那承诺在她手里好几年她都不用，如果不是因为要回国，估计那东西现在还在她家柜子最下层。”
    听他这么说，卡鲁就想笑，一向习惯于用钱解决男女关系的人突然有一天就发现钱不好用了，这多少让人不习惯。
    “哥哥，你不要笑嘛。”威廉知道他在笑什么，“她回国前我给她的钱她留给她老师投到教育里面去了。”
    “她肯收你钱？多少？”卡鲁有几分好奇。
    威廉想了一下：“五万，我一开始让琼斯拿给布兰妮放她箱子里的，后来她还给我了。回国前，我让戴文给她存在了上海的银行账户，交给她老师了，她没还我。”
    卡鲁有疑问：“哦？她会不会不知道这笔钱？”
    “不会，她知道，她告诉我了，她不还我应该是因为机器还在我们手上吧，她怕得罪我。”威廉也有些无奈，“她还是有些怕我的，不过比以前好多了。”
    卡鲁了然，这才是符合那个姑娘的作风，她要是真的愿意收那些钱，就真的让他小看了。
    太阳渐渐升高，晒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看着小娃娃睡的差不多了，担心他晚上不好睡，威廉把小伯恩叫醒，让佣人带着他去玩儿，自己继续和哥哥聊天。
    “哥哥，但是，雪从墨西哥回来以后就把那笔钱还我了。”威廉的神情有些无奈也有些骄傲，“大卫给了她一笔奖金，她前几年有一笔钱被她朋友存了定期，再加上她去年年底的那些分红，又另外找布兰妮借了一千块，攒到一起还给我了。”
    呃，卡鲁卡壳了，过了一阵反应过来，笑的不行：“哈哈哈，我还以为她真的肯收你的钱了，结果在这儿等着你。看样子她回大卫那边去工作也是因为这个？”
    威廉摇头否认：“不完全是，她说是因为布兰妮要休假，大卫也亲自找她了，再加上大卫是个好老板，嗯，她说我也是个好老板。”
    威廉觉得这是开奖，他不接受关于这点的反驳。
    “嗯，这样也好，她在大卫那边工作，你们可以经常见到，也就不担心有人背着你和她交朋友了。”卡鲁很赞成弟弟有自己的私生活，“我让管家另外弄了个厨房，中式的，配了会做中国菜的厨师，以后你可以经常邀请她过来做客。”
    这是个不错的安排，卡鲁为了他弟弟能高兴可谓是操不尽的心。
    “哥哥，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坦白。”威廉调转了话题，“这件事我想了几年了，我觉得我应该和你说。”
    卡鲁：“什么？”
    “关于我们那个不靠谱的父亲的死，其实我……”威廉这样说。
    卡鲁打算了他：“什么都不必说，你不管做了什么，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再说，威廉，我其实该知道的都知道。就算你真的弄死了他，那又怎么样？我们只是做了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哥哥，你本来是下令把他关起来的，是我……”威廉没有往下说。
    卡鲁也不说什么：“嗯，我都知道，但是威廉你误会了，我把他关起来是要确保他不会逃出去，而且，其实我已经安排了人……不过你做了也就做了，都不要紧。而且你真的以为这件事情只是你一个人参与了吗？”
    威廉有些错愕，他这几年一直在猜测哥哥对于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恨肯定是恨的，但是恨之外呢，会不会他并不想父亲死去。但是现在哥哥告诉他，恨他那个不靠谱爹的不止他和他哥？
    “那件事情，参与的人除了你我，另外不下十来个人。”卡鲁脸色平静，“你以为他那么精神一个老头儿为什么那几天非常困倦？你以为他的私人医生为什么突然请假？你以为为什么他的随从先给我打电话？你以为为什么我敢重新把他关回公寓不怕他逃走？你又以为他的坟墓里躺的真的是他的尸体吗？”
    看着再次震惊的威廉，卡鲁轻笑：“我的弟弟，你还是天真了，你只不过是让人开了一辆刹车稍微有些失灵的汽车跟着他们而已，而在你之前，他们的汽车本身就已经失灵了。你不过是众多参与者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哥哥，我不知道这些，我这几年一直在担心你会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和我生气，我有些害怕你不要我。”威廉从不知所措变得镇定下来，“我也担心你会担心我和你争夺家产。”
    卡鲁笑起来：“所以这也就是你当时一定要坚持去墨西哥的那一半的原因么？另一半是因为雪要过去。”
    “嗯，雪是为了事业去的，她缺钱，她想要经济自由。我心里一直压着这些事情，我是怕你知道了就不喜欢我了，但是不说我又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我才出去一段时间的，我觉得我需要想一想。”威廉的蓝眼睛有一点点忧伤，“哥哥，我舍不得你嘛。”
    看着这个三十多岁的弟弟流露出这样小孩子的神态，卡鲁心软的不得了，他比这个弟弟大好几岁，弟弟又长的好看，还继承了母亲的蓝眼睛，他从小就很宝贝这个弟弟。
    “威廉，现在说开了，你心情就好了吧。”卡鲁安抚着弟弟，“嗯，现在你不用担心我不喜欢你了，也不用担心财产纠纷了。以后你就安心的帮我教导小伯恩，当然了，如果哪天你有了孩子，我也会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的来对待的，以后我们家的钱都给你和我的孩子平分。”
    威廉点点头，和哥哥把话说开了，他心里好受多了。
    两个人还要再聊，看见远远的有佣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卡鲁先生好，威廉先生，那位方小姐找你。”
    “快去吧。”卡鲁也跟着起身一起回屋子里去，有点晒了，他也回屋子里去。
    威廉快速的到了电话机的旁边，听着听筒里传来方南雪的声音。
    “威廉先生，我有点问题和你请教，”方南雪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周伯母这几天就走了，她的股份交给我来处理，准确来说是我花钱买下来了，但是这部分股份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是我不知道该卖掉还是自己继续跟着。”
    “见面谈吧，你有那个公司的经营情况吧？”威廉问道，“如果没有，你告诉我公司名字，我让人去查。”
    方南雪当然有，她付出了钱和精力的，当然要掌握其中的详细情况。
    在确定对方有这些信息以后，威廉和对方约好了时间，去楼上换衣服出门，看见哥哥在旁边抱着孩子玩儿，打了声招呼：“哥哥，我出去一趟，午饭和晚饭都不在家里吃了，你如果找我就打雪家里的电话。”
    “去吧去吧，弟弟养大了心就不在家里了，说好的周末陪我也打水漂了，快些走快些走，还好是叫你去她上班的地方等，要是让你去她家里等，你不得在她家门口像个猴子一样的被人看半天么。”卡鲁有些嫌弃弟弟这幅上赶着的不要钱的样子。
    威廉笑起来：“哥哥，我有她家钥匙，我不用蹲门口，我还有我自己的房间，想待多久我就能待多久，我只出去一天，哥哥你不要想我。”
    卡鲁假装不耐烦的挥挥手撵他出去，实则心里还挺高兴的，他弟弟有个随时能说心里话的朋友是好事，也省的他天天担心他照顾妮娜和小伯恩的时候忽略了弟弟。
    威廉刚到恒富的公司门口就看见方南雪已经在等了，他抬手打招呼：“等久了吧，我换了个衣服耽误了一会儿。”看着小姑娘上车，神态疲倦，连忙把备好的热水递过去，“戴文大概会在十二点左右的时候给你送午饭来，我直接送你回家，到家正好差不了太多时间。吃完饭我们再聊那边公司的事情。”
    方南雪点点头：“嗯，好，没耽误你事情吧？”
    佳人有约怎么会耽误事情呢，就算真耽误也不能说啊：“没有，本来今天也没事，你怎么加班了一整夜，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么忙的，布兰妮什么时候回来？你不是也招了个小助理吗？”威廉看到了她眼里的红血丝，有些心疼。
    方南雪解释着小助理还不能独立工作，布兰妮也最少得休假两三个月，所以那些事情还是得方南雪一个人来完成。
    而方南雪今天找他，是想让他提一些建议，她不知道怎么样安排那部分合适，在她看来，威廉比她聪明，给的建议一定是最中肯的，而且威廉还会考虑她的感受，给的建议也是兼顾了她的感情因素的。
    被人这么一顿夸，威廉难免有些得意起来，雪觉得他聪明，还觉得他做事情考虑周全，这可真是个不错的印象。
    只是考虑到上次见面时，这姑娘还有些不能接受她的朋友都要离开这边，他试探着问：“对于你朋友离开的事情，你好像已经接受了。”
    “嗯，肯定要接受的，她要回去做她想做的事情，我不能拦着她，说不定因为她的尝试就能够多几个人有好运气呢。”方南雪眼睛都睁不开了，“我觉得我好忙啊，虽然现在把堆积的事情处理了一些，但是后面白天上班，休息要攒稿，每个月要去几次包子店和咨询公司那边，齐观潮过完春节也要走，我还得经常去关心他的那几个学生。”以前只是掏钱，现在还得给人看崽。
    看着朋友吐槽自己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得帮人看顾已经成年的崽，威廉忍着笑建议道：“哈哈，那要不然你不给他，留着自己花？”
    结果不出意外的被拒绝了。
    方南雪闭着眼睛打呵欠：“不行，我多加点班就可能会有一个女孩子少吃点苦，她们机会都好少的，说不定有了我那一块两块的她们就能有点不一样的可能呢。好了，我睡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好。”威廉答应下来，看着对方闭上眼睛睡得香，把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把车子开慢了些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戴文已经在方南雪家里的楼下等了，看到威廉的车子带着两个人回来并不意外，走在前面帮忙开门，又把饭菜摆好，思考自己是留下来一起吃还是别当电灯泡。
    “戴文，你不吃饭你站着干嘛？”方南雪熬了一个大夜，强行睁着眼睛叫他吃饭，“你吃饭啊，你买这么多你不帮着吃怎么办，我不吃剩菜的。”
    戴文小心翼翼的拿着眼神儿觑了一眼自己的老板，见他没有反对，这才走过去坐下一起吃，一边吃一边偷摸儿看两个人的脸色。
    “戴文，吃好了你就走，老偷看，你偷看什么？”威廉被他看的有些不太高兴，“雪昨晚上熬夜加班了，我们要让她早些休息。”
    老板下了指令，戴文不敢多说，加快了速度三两下干完一碗饭就跑了。
    “他今天吃的怎么这么快？”方南雪一晚上没睡醒，脑子的速度跟不上，“他平时不是能吃三碗吗？今天怎么只吃一碗？”
    威廉看破不说破：“他也许不饿，好了，你快些吃吧，吃饱了把那边的资料拿给我，然后你去睡觉，等你睡醒了我们聊聊那个服装公司。”
    方南雪也确实坐不住了，指了指放资料的位置，直接眯着眼睛摸索到沙发上倒头就睡。
    处理好餐具的威廉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孩子，走去了自己那间卧室抱了被子出来给她好好的盖着，开始干自己的活儿。
    午后的太阳透过玻璃窗进来，照的整个屋子暖暖的，合适的温度让熬了一夜的女孩子睡得香甜。
    威廉在方南雪说的位置找到了厚厚的一摞报表，其中有包子店的，还有服装公司的，连她和朱召在波士顿的贸易公司的也有，还有个纽约那边的小面馆的。
    “咦，这是什么？”威廉看到一个非常中式风格的笔记本，随手翻开一页来，上面正好记录着他和方南雪的初遇，吓得他连忙的给合上了，只是合上之后，他心里又开始痒痒，他很想看看方南雪的心事。
    要不要偷偷的看呢，反正现在雪也睡着了。
    算了，还是不看了，这是雪的隐私。
    压下心里的念头，威廉随手拿了个垫子坐在沙发旁边，开始翻看关于服装公司这几年的财务情况，一遍看完心里已经有了注意，看她还没醒，去她柜子里又随手拿了本书来看。
    看的正香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就看见方南雪已经醒了，正看着他发呆。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威廉怕她生病，抬手在额头上试了试发现没发烧，这才放心下来，“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做了送过来，或者我让人去买。”
    方南雪刚刚睡醒，还有些迷糊，她重新闭上眼睛：“嗯，等下我煮吧，冰箱里有排骨，我给你做土豆烧排骨吧。”
    “好，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反正你明天也不上班的。”威廉柔声哄着，“以后不能那么熬夜了。”
    “好。”方南雪答应着，过了一阵，说了句，“威廉先生，你长得好好看呀。”她的声音小小的，“威廉先生，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好好看。”
    威廉仔细的听着她的话，嗯，雪在夸他英俊：“以前没说过，但是之前你和我说了如果我们遇到的早一点，你扛不住我的魅力，我那时候就在想我应该不丑。嗯，今天你说了，我就确定我是英俊的。”
    “嗯，其实你一直挺英俊的，眼睛最好看，个子也高，脾气也好，会赚钱，做事情周全，性格也好。”方南雪在夸他，“人也聪明，御下的能力也强，把琼斯和戴文他们管理的服服帖帖的。”
    唔，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唔，还真有，方南雪补充了一句：“最好的那点我忘了说，你什么事情都让着我。我走累了你背我，我做错了你和我说，从来不凶我，有危险的时候你还保护我。”
    这一顿夸，把人夸的心花怒放的。
    “呵呵。”威廉听得心情好极了，“你是会夸人的。雪，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这么多优点的？”
    方南雪伸手到处去摸索，摸到威廉的手，拉过来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挡着光，这才继续说道：“嗯，以前就发现了嘛，我们从酒会上认识到现在都好几年了，我发现你好也很正常的啊。”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她眼睫毛触碰到他的手心，威廉觉得刚才心里那块儿重新痒起来：“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你今天才和我说。”
    方南雪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这不是以前有点怕你嘛。”顿了顿，她想起来今天的正经事，“那个，丽人服装店那边的事情，你觉得我是应该继续跟着还是卖掉？”
    聊到正事儿了。
    威廉把心收回来，说着客观的意见：“可以继续，但是我觉得你春节后可以稍微再往里面投点钱，然后过一两年搬到纽约去，那边的电影环境现在发展的很好，你们的服装店主要是接中高端定制的，去那边更有市场。”
    方南雪没说话，在脑子里思考可行性，最后咬咬牙答应下来：“嗯，行，等回头我就去找珍妮弗她们商量，看看她们的想法。嗯，投资就投资吧，千金散尽还复来。”她闭着眼睛，“威廉先生，现在几点了？”
    “三点半，其实你没睡多久。”威廉给她掖了掖被子，“你再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方南雪嗯了一声，换了个姿势：“威廉先生，再过一段时间又是你生日了，我给你送个礼物吧，嗯，今年没有太多钱了，我得想想给你准备点儿什么才好。”
    “雪，还有好几个月。”威廉笑起来，“那个，我刚刚不小心翻到了一个笔记本……”
    方南雪花了点时间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哦，那个啊，我有时候会记一些事情，你是想看吗？”
    没听到回应，方南雪把他手拿下来，穿着袜子跑过去拿过来塞到他手里：“想看就看看，我不生气的。”
    威廉有些不太确定：“真给我看啊？ ”
    “真给，但是你不能往外说。”方南雪重新躲进被子里，“威廉先生，我们是朋友，我连最重要的事情都和你说了，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
    阳光仍然暖暖的照着，茶几上的月季仍然在散发着香味，空气里都是温柔安静的气息。
    书页被翻过一张再一张，威廉看着自己和方南雪初次见面的样子：我看着那个传闻里的卡鲁和大卫他们在商量着什么，那个传说中很可怕的卡鲁旁边还坐着一个很英俊的人，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听说是他弟弟。这个本来没什么值得记录的，但是我在舞池边上看别人跳舞的时候，他突然带着满身的烟味出现在我身后，唔，吸烟对身体不好，吸二手烟对身体更不好，他可真是个没有礼貌的人，所以我就躲开了，布兰妮和我说这个人不能惹。
    再有关于他的记录是很久以后了：我觉得我应该要改变对威廉的看法，我晕倒过后，他立刻找了医生来给我。我在绑匪那里找到他的时候，我感觉他在害怕，那时候我才知道看起来很厉害的威廉其实怕黑。嗯，他好像不坏。我在他家休息，他让他哥哥别吓我。我走不动了，他把我从山里背了出来。唔，如果他没有半夜三更的让我陪他去山里的湖边和扛着我上下楼就更好了。
    威廉没忍住笑，小声嘀咕了一句：“嗯，早知道我当年就抱着你上下楼了，还被你嫌弃了。”
    声音很小，但是方南雪还是听到了：“我说那会儿怎么做梦在海上划着小船，破涛汹涌的，感觉大浪随时都会把我打翻。”
    哈哈哈，威廉这次笑的大声了些，他继续往下看。
    再下一条关于他的记录：布兰妮真是贴心啊，有男人她是真给啊，还把旅馆的费用都安排了，可是她高估我了，她给我男人我也不敢用啊，还被她笑了好久，怪尴尬的。更尴尬的是他们说我把人带到月亮安睡去洗堆成小山的床单去了。当然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我把威廉的眼珠子当蓝宝石了，想抠出来，唔，他还说我喊他威廉叔叔，我的天，我为什么要喝酒。
    威廉当然也记得这件事情，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方南雪喝酒，也是第一次觉得她是个孩子。
    再往下的记录就是在她要回国的时候了：收拾行李的时候，翻出来威廉给我的信封，就是装着那五十美金和承诺信的那封，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还给他，我想过交给布兰妮或者其他人保管，但是我最终还是决定还给他，我怕万一被人拿去找他要非常贵重的东西，这几年威廉对我还是很包容的，我经常去送文件，他都是第一时间处理给我结果的，嗯，我弄错了东西他也不凶我，他是个好人，我不能给他留隐患。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会去给我安排最近回国的船，那肯定需要花很多钱，我觉得这样不好，但是我非常担心阿月，所以我接受了。我想这样也好，他帮了我，他就不会觉得欠我的了。可是我更没有想到的是我的行李箱里会多出来那么多钱的汇票，布兰妮的纸条上说是威廉给我的，我的天，这么大一笔钱他说给就给了。
    再往后看，方南雪记着的是她在上海遇到威廉的事情：今天我又见到威廉了，唔，这真是个让人意外的消息。
    这几年威廉的示好我不是没看见，但是我都装不懂了。这次他来中国，他说是因为工作，可是戴文私底下告诉我，就是因为我才来的。我在思考回国前他找我要骰子的时候我是不是不该给他，他是不是会错意了……顾老师告诉我，我还给威廉的钱他又重新以我的名义存到了上海的银行里给我做保障，顾老师说这个人其实挺好的。我还没有想出该怎么处理这笔钱，威廉又动用关系从牢里把我给捞了出来，好家伙，这下子更复杂了。哎，钱好还，感情债不好还啊。
    威廉跳过别的记录，继续寻找属于他的部分。
    后面果然还有：……刀子从威廉的身上划过去的时候，我整个心都凉了，下意识的扣动扳机，我只希望我能够阻止匪徒再次弄伤他，还好还好，最后只有那一道不严重的刀伤，可是他有些过份，竟然用他那只受了伤的手来握我的手，我想甩开，可是他都受伤了，算了，让着他吧。
    我们都知道危险还没有结束，所以到达西马德雷山脉后，我们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我们尽量做的周全一些来应敌，原本定下来保护威廉的伊里从窗户里出去了，他们怎么能把一个受伤的人留下做靶子，我有些生气，但是现在生气也没有办法，所以我只能留在屋子里陪他等着敌人的到来。哦，感谢威廉之前送我去学开枪，不然我今天只能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
    把枪放在枕头下面，我静静的躺着，我得打起精神熬过今天晚上，可是威廉他把被子拿过来给我盖上了，我看着他，他说了句小心别生病了。
    我感觉威廉在哄着我睡觉，虽然我知道现在不应该睡，但是实在没有抵抗过睡神的召唤，等威廉叫醒我的时候，我感觉他挺高兴我睡着的，他不是应该觉得我这个时候睡着了不好吗？
    好在这次的危险有惊无险的过去了，我们在面临了好几次的劫杀过后，终于重新回到了墨西哥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为了以后再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有反抗的力量，我觉得我得把我开枪的技术再练一练。
    再下一条已经是从墨西哥回来以后了：我觉得我一个人提前从墨西哥回来有些不讲义气，但是事关阿月和她父亲，我必须得亲自盯着才放心，送完阿月他们一家人，我才有时间静下来思考我自己的事情。
    很多年前我就知道我自己会死，但是我一直觉得我会很正常的死亡，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饿死、病死、还是累死又或者是走在路上被天上掉下来的炮弹碎片砸死，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死法，我以前一直觉得死了就死了吧，不管怎么死，反正总归是要死的。
    我也一直觉得我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所以我尽量的不和太多人发生感情，也不和别人说我的事情，我对生活的规划是：好好的工作，努力的赚钱，然后没有蛀牙的混吃等死。
    也许是不饿肚子以后就会容易胡思乱想，现在我觉得孤独了。
    我想有一棵树，很大很大的树，在树上有一个很大的洞，累的时候、怕的时候、孤独的时候我就把自己藏到那个树洞里面去，等我休息好了，不怕了我就再出来。
    所以我壮着胆子问了威廉能不能当我的树洞，当然我问的时候多少有些趁人之危了，他那会儿心情不好，我发誓我绝没有借着这个机会去占便宜的意思，只是人做事情总是需要找一个机会的，我只是刚好借着这次见面和威廉商量一下。
    很高兴的是威廉答应下来了，他说随时可以找他，也绝不勉强我做任何事情。
    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他一套，也把我的房子给了他一间，这样他不想回家待着的时候也能在这边，起码不用担心他饿死，因为我会做饭。
    卡鲁后来问我怕不怕关上门以后威廉对我不利，我觉得不会啊。人的感情是相互的，我要别人对我好，我也要对别人好才可以，给威廉家里钥匙是我表达我相信威廉的方式。我观察了那么久，我觉得他可靠，所以我不怕他在我家里出现。
    唔，最近周伯母和齐观潮都说他们要回国了，哎，这样的话以后我能说话的人就更少了，不过还好我提前给自己找了个不会跑路的威廉，嗯，我有先见之明啊。平时心情不好我就找威廉打电话聊天，布兰妮空了我就找她逛街吃饭，哈哈，生活还是不错的。
    再翻几页，已经到了最新的：前两天正加班呢，大卫走进来和我说威廉去了城外的月亮湾，那边发生了房屋坍塌。我下意识的觉得威廉被压在了下面，所以我来不及问大卫威廉怎么样，拿了公司的急救箱我就赶过去了。
    还好还好，我的朋友好好的。只是戴文有些过份，他竟然骗我威廉在山里，可恶，不过威廉人没事就好，我不和戴文计较了。
    威廉好像很容易遇到危险，就像在拍卖会被绑架，在公司开会被埋伏，去墨西哥被绑匪惦记这些事情一样，都是不能被预料的危险。所以听到屋子坍塌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威廉在下面。
    嗯，威廉问我为什么知道山里有毒蛇还要进去，我没回答他，我不回答他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这个答案不够理智。
    因为我当时想的是：他要是知道我知道他有危险却不肯去救他，他该有多难过啊。
    关于他的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日子也就过到这两天。
    威廉把笔记本合起来放下，靠在沙发上，心情还是蛮好的。
    “雪？”威廉叫了她一声，“别睡了好不好。”
    方南雪睁开眼睛：“这么快看完了？不睡觉干嘛啊，今天周末啊。”
    “呵呵，我只挑着看了我那部分就很快。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你陪我去游乐场。”威廉调整了一下方向，一双眸子看着她，“我想去游乐场。”
    方南雪挣扎着坐起来，头发乱的像鸡窝：“嗯，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还是得问问你，你对我给你写进我笔记本里面你真没意见啊？”
    威廉咧着嘴笑，又摇头：“你不是在里面夸我吗？嘿嘿，头回知道我优点还挺多。”
    “那行吧。”方南雪爬起来穿鞋，朋友有兴致她不扫兴，再说偶尔去去游乐场也挺好，“那你等我吧，我去洗澡换衣服。”
    “雪。”威廉又叫她。
    方南雪顶着鸡窝头转过脸来：“干嘛？”
    “我今年的生日礼物你给我准备什么？”威廉刚还在说他生日还早，但是他就是想知道会收到什么礼物，“能不能先告诉我？”
    方南雪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我也不知道啊，哎，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嘛，还有好几个月呢。”
    “你想啊，反正不能比去年的差。”威廉开始提要求，想想又怕对方误会，“不买贵的，但是你也不能随便在路边店里买个东西打发我。”
    这样子多少有些像撒娇。
    方南雪答应下来：“行，我给你认真准备好吧，嗯，我先去洗头换衣服，冰箱里面有水果，你要是饿了你就自己先洗一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