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吾病了,是被抬出来的,土着糟糕的饮食令老头腹泻两日了。
周总管就还好,但几日的折磨,也令老头又多了几褛华发,几乎全白了。
“殿下,不要报复,他们没有为难老朽!”这是李卓吾见到朱常瀛的第一句话。
朱常瀛握着他们的手,眼圈泛红,“好生静养,我家的娃还等着你们带呢。”
“殿下啊,都是老奴考虑不周,都是老奴的错,让你费心了,老奴万死啊!”
周总管老泪纵横,握着朱常瀛的手一直在颤抖。
“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朱常瀛挥了挥手,张二虎便安排人将两个老的抬下山,其余六个,四名常随两名书吏也一并送回安平安顿。
两个老的乘船回澎湖就不要想了,先在安平保命吧。
朱常瀛拳头握了几握,最终一声叹息。
他不是快意恩仇的侠客,取舍之间总是令人心中不畅快。
看着脸上带着些许歉意的乌布,朱常瀛冷声说道。
“你且先把部落安稳住,而后来安平见我!”
山民桀骜不驯,乖戾好斗,为了长远打算,乌布这个小弟的存在对于瀛州来说还是有利的,即便恨的咬牙,朱常瀛也决定忍下来。
“好,我后日便去安平!”
赶走了乌布,瀛州军这边收拾营帐,回转安平。
重新回到草寮,看着满寨的女人孩子,朱常瀛问长吏姚少斌。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们?”
“殿下,依着往常方法,只能分散送给其他几个土人村寨。”
“其他几个寨子有这么多粮食,能养的起么?”
“这个......”姚少斌犹豫了片刻,说道,“能活下来的不多,殿下也知道,土人各种祭祀都需要人头。”
朱常瀛一阵恶寒,听说过储备粮,这特酿还有储备人头的。
“那就不要送了!”
朱常瀛想了想,问道,“我看草寮寨位置不错,又有些现成的农田,不如迁移些人口过来。我问你,安平有多少光棍?”
姚少斌微微愣神,旋即苦笑着说道。
“瀛州男多女少,这尚未婚配的自然极多,只是么......土着女子兴起而聚,兴尽而散,没有夫妻父子之礼,这谁敢要啊。”
朱常瀛瞪眼,“我就问你,这些女人能不能干活,能不能生孩子?”
“这这......自然都是可以的。”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有人陪睡觉还不愿意了?不穿衣服就给她们穿上,不通礼仪就教她们懂,堂堂男子汉还管不住一个女人么?
嗯,这还有现成的娃,直接就能做爹。
你只管发告示下去,来了就有女人有熟地可分,总会有人来的。都是男人,还用本王多说么?”
姚少斌苦笑着点头,“微臣领命!”
“可说好了啊,谁敢挂羊头卖狗肉,拿了地便不要人家,本王可要拿鞭子抽他!”
“请殿下放心,微臣一定忠心王事,处置好此事。只是这孩子,臣以为四岁以下跟随母亲嫁人尚可,可这年龄过大的,本性已成,恐不能为夫家所容啊。”
“你看着办,没人要的,就送王府来养!”
朱常瀛很认真的对姚少斌说道。
“若以长远来看,这土人终究是要融入我瀛王子民的,就说我大明,自北向南长相略有差异,就都是慢慢融合而来的,如今也都是我大明子民。
瀛州也一样,只是这融合要从我们这一代开始,自是少不了麻烦难题。你为官一任,教化县内土着也是你的责任,也是所有瀛州子民的责任。”
姚少斌躬身施礼,“臣受教,多谢殿下指点。”
草寮寨事了,朱常瀛返回安平的路上,夜宿安定庄。
安定庄北五里有河名沤汪溪,这条河,原则上就是台湾县同安平县的界河。
但其实台湾县的实控范围还没有延伸到沤汪溪。
河北岸,分布着数座土人村寨,据已知情报,以麻豆、萧垅、湾里三社最为强大,每个村社都能凑出百多人的猎手,也就是战士。
桀骜不驯,死性不改,安定庄就曾损失七八口子,被人抓去做了出草礼的祭品。
移民闻番色变,可止小儿夜啼。
为此,庄子里常年驻扎一队士兵,修有柴营。
柴营,也就是木制的营寨,屯兵、防御、避险,朱常瀛就在柴营落脚,准备明早再赶回安平。
晚饭过后,朱常瀛把郭安叫来了解情况。
“这三个土人村寨,虽在台湾县内,但却距离安平更近,这总是防守,我以为不可,你就不曾想过要敲打敲打他们么?”
“回殿下,卑职也动过此念,只是咱们兵力太过分散,卑职手中只有一哨游击兵力可以动用,而这三个土人村寨彼此勾连,互为犄角,所以......所以此事便一直悬着。不过若是新港寨果能归顺,卑职手中便能多出半哨游击兵力来。”
“那么新港寨同三寨关系如何?”
“据卑职所知,湾里寨同新港寨互为仇敌,但麻豆同萧垅距离新港较远,并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何关联。”
“本王有些奇怪,如今四县海岸已被我瀛州军控制,按道理来说,土人想要获取铁器,布料等物资,是一定要同我瀛州来往的。但这三家却少有来往,可知为何?”
郭安思索了片刻,说道。
“此事还要从半年前说起,我安平设立抄关,征缴关税,严令海商缴纳赋税之后方可进入内陆同土人交易。
初时无人肯听,我水师先后剿灭三股海盗这才逐渐安稳下来,始有海商依律纳税。
但总有以身犯险,试图走私的,一个自号‘三脚大爷’的海寇最为狡猾,常将海船停在外海,利用独木舟夜渡沤汪溪同土人交易。
三月前,水师总算抓住了这厮的踪迹,将其围堵在凤山澳。但这厮竟然弃船直接跑了,只留下两艘空船。
是以卑职怀疑,这厮可能就藏匿在三寨之中,按那两艘船的承载量来看,供应五六个村寨一年所需也不成问题。”
三脚大爷......另一只脚有多长?还真能吹大气!给他做人的机会他不做,还要继续做鬼。
这种为祸海上的小股海盗多如牛毛。他们不像许心素,吴天佑这样的大海商,在内陆有家族有根基,结交官府是他们必须要做的。
这种人无所顾忌,谁给好处就为谁效力,所谓倭寇中的很大一部分,就是这种败类。
听听这诨号,能干出什么人事来?
朱常瀛把这位‘三脚大爷’暗暗记在心里,特酿的一定要将他的第三只脚挂在旗杆上风干。
转过天,朱常瀛赶回安平县衙。
两个老头有了柔软的床榻安置,有郎中亲自护理着。
李卓吾身体极度虚弱,一日里大半日都在睡觉,周总管倒是无甚大事,几顿饱饭下来,已能勉强行走了。
朱常瀛拉着周老总管的手,问道,“你们去草寮做什么?”
老头瞄了一眼犹在酣睡的李卓吾,轻声叹气。
“安平学堂已经建好,卓吾先生便想着规劝土人子弟也入学。
他言在云南姚安为知府时,便是如此做法,土人只有习官话,沐汉风,移风易俗,方才是解决汉番问题根本之道。若只易货,番强则必生乱,不是长久之策。
也是命中该有此劫,正遇番人争斗不及躲避。”
朱常瀛能说什么,人家这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还怎好责怪。
但只靠说教,朱常瀛不认为能对土着起多大的作用,劝人不如骗人容易。
这瀛州似乎少了点什么。
对了,是宗教,归属于大明的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