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占婆王宫吃喝玩乐一顿,深夜时,朱常瀛返回茄岛商馆。
吃喝玩乐自是不说,礼物女人也收了一堆,但就是不开心。
王宫一行,印证了朱常瀛的猜想,占婆玩的是印度教那一套等级制度,根本不是佛教。
由此推论,想一想阿三的行事风格,也就对占婆没什么好感。
于路上观看占婆风景,又发现占婆耕地也没有推行精耕细作,或者说根本不懂,或者这人......本就懒惰,嚼着槟榔无所事事的乞丐几乎塞满了犄角旮旯。
再有,耕地不用牛,牛是神圣嘛。
大好的土地给他们,真是有些浪费。
反观安南,起码现在的安南,于大明人来说很难讨厌起来。尊儒敬道,推行科举,官方文字也是汉文,其风俗衣着也同大明类似,毕竟曾是先后三次被中原直接统治,历时千年之地。
只是成祖那一次交趾设府立县,搜刮太狠,以至于到了现在,安南人仍旧对大明心怀戒心。
不管怎的说,占婆同安南数百年之争,朱常瀛算是看明白了,就是小一号的中印对决。
显然,占婆目前处于劣势,若不加干涉,早晚会被灭国。
要帮这么一个玩意,着实令人腻歪。
这令朱常瀛不得不重新思索对这个盟友的定位。
占婆山头众多、作战拉垮、种田不积极、反复无常、信誉度堪忧......也有优点,有着大量听话的奴隶,服从性很好,比之其他地方买来的要好用许多,堪称小一号的印度。
了解了这些,也就知道如何对待这么一个玩意。
盟友,他还不配,要培养他们来做听话的奴才。
思虑好这些,对如何定位占婆阮氏二者冲突以及解决方案也就有了总体方向。
第二日,军需部便开列出长长清单,送入占婆王宫,作战要钱,但这个钱必须占婆来出。
当日,朱常瀛便从自有渠道获得了更进一步消息。阮氏统军大将阮福源,阮潢第六子,陆军来了多少待查,而水师,有船超2百艘。
数量很吓人,但阮氏水师皆在归仁港驻扎,并未越境占婆海域,显然有顾虑。
是时候宣誓大明重新重视海洋了,朱常瀛令人将《茄岛协议》直接抄录一份,选派使者送往归仁,去试探一下阮氏的反应。
而接下来,朱常瀛则着力治理茄岛治理体系。
之前的暗访发现只是冰山一角,要仔细的查狠狠的查,把茄岛经营为吸引占婆精英的天选之地。
我大明殖民相对于欧罗巴,尤其在人口稠密地区,有着一点天然劣势。
没有一神教信仰。
儒家只给出了生的责任义务,也就是伦理道德,但却没有指明死后的归宿,这对于那些朝不保夕的人来说要求太高了,无异于空中楼阁。
今生太苦,他们需要死后能过的好点。
道教倒是给出了归宿,不过这个归宿同绝大多数人无缘,飞升成仙啊......
而佛教虽然给出了答案,但也不完美,天道只是轮回之一,死后还要重入轮回,而涅盘则基本把所有普通信徒排除在外了。
简单来说,就是佛道催牛不够简单直接。
大吼一声‘神创造了一切,且是唯一而永恒,信我者来世如何,不信我者来世准没有好下场。’
理论就这么简单,越简单越有效。
一神论的创立,没有智慧,只有忽悠,至于之后的庞杂体系,则是后人附加的。
这么来看,只有愚蠢至极的谎言才是人类解脱的希望。
可喜又可惜,我大明没这玩意,思来想去,就还只能去推广儒家。
在茄岛这样的特殊地方,是需要推广儒学以及官话的,道教也好佛教也好,都不能承担这份责任,而面向土着开设知行学堂......则不可能,大明还没整明白呢,哪里能轮到土着。
但朱常瀛还是决定试一试,提笔给自家婆娘写了一封书信。
以慈善救济会的名义在茄岛成立一家‘普世学堂’搞试点,就地招募通译,只教授推广国文。
能不能搞成,朱常瀛也不敢确定,但将官话推广为世界语言的目标却不能停。
现在的底子很好,朝鲜、琉球、日本、安南皆使用汉字,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是普及汉学的最好时机,而之后也不会再有这般的机会了。
想到此处,朱常瀛豁然开朗,又给长史府写了一封王令。
要求文教司尽快拿出一份章程来,并在琉球大力兴建‘普世学堂’,一个学堂几个教师就够了,只教授正宗官话以及汉字,务求12岁以下土着孩童长大后皆通国语国文。
有拼音大法,舍得投钱,把琉球搞定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事实上这般做法已经在瀛州推行中,只不过是知行学堂搞的全面教育,而入学土着也是归化较早的一批,且以自愿为主。
这真是巨大的漏洞,朱常瀛暗暗恼火为何今日才想到这般做法。
如果信仰难以改变,那就改变语言!
一晃在茄岛驻留四日,瀛州陆军日日训练,海军日日出海巡逻打击海盗,似乎忘记一场即将来临的大战。
这却急坏了老国王帕尼提,协议签了补给也给了,这怎么没动静呢?一日三问,占婆国丞相几乎常驻在商馆。
前线传来的战报很悲观,数次小规模冲突,占婆国皆败,阮军眼见要推进至华英首府,许多北方贵族已经打包南逃,来国都避难来了。这么下去,大战尚未开启,怕是整个国家就要崩溃。
然而朱常瀛每次给的回话都是‘稍安勿躁。’
将近傍晚时,一艘快船从北而来。
李准作为阮氏使者,极不情愿的登上茄岛。
不来不行,几艘大明战舰就在华英外海巡航,阻挡了阮氏舰队的去路,而大明使者带给阮氏的消息,更令阮氏大感头疼。
第一,占婆完全倒向大明,已经沦为附庸,参看两者间协议,攻打占婆则视为对大明宣战。
第二,大明使者逼迫阮氏退兵,扬言如不退兵,将全力支持郑氏,火铳要卖火炮也要卖。
第三,如六日内不予回应,大明军则直接参战!
无理、蛮横、然而即便这般,统帅阮福源也没能拿使者祭旗,而是将消息急送阮潢,询问如何处置。
瀛州的建立,仿佛是一个信号,那个曾经称霸南洋的角色,又回来了!
阮潢的回答很明确,在陆路继续向前推进的同时,又派人来探一探这位大明皇子的口风,而差事便落在女婿李准身上。
“安南使者李准参见上国瀛王殿下。”
朱常瀛示意此人落座,径直说道,“孤的人告诉我,阮军还在向华英方向推进,我需要解释!”
李准微微躬身。
“占婆乃夷狄,殿下何故亲夷狄而远安南?我安南衣冠崇中华,义理尊程朱,待大明以上国,岁岁朝贡不绝。殿下此举,有失公允,令安南上下心寒。”
“说的好,你既说夷狄,当知孔夫子有云‘夷狄知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如今君上有命,尔等却不从,那就是不认我大明为君上。然我大明非周,诸夏若不从,当讨之!”
李准争辩道,“若天子有诏,我安南自然遵从,然而殿下虽贵为大明皇子,可毕竟非天子,我国虽小,却不敢奉命!”
朱常瀛冷冷一笑。
“既然这般说,那使者便回去吧,战场上见分晓。不过你要转告阮潢,孤要战,那么战场将会蔓延整个广南府沿岸,届时郑氏、占婆、我大明三家将会汇攻广南,勿谓言之不预!”
李准脸色难堪,倔强道,“殿下此言大谬,我阮郑两家同事安南国王,亲如一家,何来攻伐?如有外敌,我安南定当同仇敌忾,保我疆土!”
“看来战争难以避免!”
勇气可嘉,朱常瀛就喜欢这样的人。
“分明是尔等入寇占婆在先,却在孤这里强词夺理,混淆是非。也好,尔既奉行弱肉强食,孤便给你看一看,什么才是强者!”
说着,朱常瀛吩咐身旁侍卫一声,“演习开始!”。
而后,朱常瀛慢慢踱步至窗前,示意李准也过来看。
李准莫名所以,站在朱常瀛身侧。
窗户是打开的,放眼便是无尽大洋。一艘浆帆船正全速向外海奔逃,相距二里,一艘瀛州战舰与之同向。
朱常瀛悠悠道,“这是前日抓来的海盗,就出自安南。孤答应他们,只要能躲过三次炮击,就放他们走。使者要不要同孤打个赌,他们能活还是会死?”
李准怔怔看着,没有言语。
半炷香时间,船只已小如黑点,朱常瀛令侍卫拿过两个望远镜来,并将一个交给李准。
眼眸里,船只再次放大,伴着一阵阵轰鸣,那艘浆帆船应声摇晃,李准仿佛能听到船上水手的惶然惨叫声。
间隔片刻,又一阵炮声,浆帆船直接被撕裂,并燃起了滚滚浓烟。
朱常瀛放下望远镜,略带悲伤。
“很遗憾,上天不许他们活过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