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雅的脸色不变，好像嘴巴里说笑话的人不是她，但她的眼睛却亮晶晶的。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怎么说你的吗？”
林漫川毫不在意：“无非就是法庭上的那些话，其他的未必是好话。”
波雅意外看了她一眼，很快笑了，这时候火锅端上来，热气腾腾的烟火晕染了两人的脸，等服务员将肉和菜放下去，那股热气才降了下去。
波雅声音微扬：“你确实跟杜晚嘴巴里不一样，而且我也明白了她为什么对你那么生气。”
“因为她没有。”波雅眨了眨眼，“我和杜晚是在实习期认识的，那时候她刚来阿瓦拉，我也刚进医院，后来我们几个一起去不同部门实习，压力很大，不是被骂就是被差遣，天天都在急救室和门诊来回跑。”
“有一次我被医生刁难，杜晚直接帮我反驳，那时候我从学校到医院，什么都不懂，杜晚是从华国的医院已经工作了一年再过来的，她有理有据的态度反而很少有人刁难我们两个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杜晚，我才能轻松点。”
波雅的声音很淡，好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但今天我在法庭上看到院长和杜晚爸妈聊天的样子，我就突然想起来了那件事，原来不是因为杜晚牙尖嘴利，是因为她和院长认识，她让院长出面。”
波雅抬起脸，这才说：“其实你跟杜晚完全不同，你可以利用江北羽的权威给杜晚施压，这样这件事完全不会闹到法庭那里，可你愿意让这件事闹大，随后拿出证据狠狠打他们的脸。”
她苦笑了一声：“就像是对我这种听风就是雨的人。”
“那天对你咄咄逼人是我不对，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为了自证清白直接磕脑门。”
林漫川尴尬一笑，不知道怎么接话，但波雅似乎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说下去。
“后来我跟着你去，医生说你有点脑震荡，我那时候吓死了，生怕你会告诉江北羽，因为杜晚说你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如果你真的让江医生将我辞退也是可以的，我没有那么好的家世，被这样离职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漫川夹了块已经煮好的肉，神色淡淡：“没有谁能决定任何人的职业，我也一样。”
“更何况，我更喜欢自己报复你。”
她将一块肉吃进去，故意加重了语气：“就像现在，把你吃穷。”
波雅被她的动作逗笑，两人相视一笑，算是一笑了之。
当初波雅的态度确实让她不舒服，但那时候她以为杜晚是那个受害者，如果将位置互换，叶安裹着纱布躺着icu，自己怕也会不管不顾给她去讨公道。
加上波雅一开始也只是嘴上讨功夫，其余难看的手段都没使过，何况她都这样来道歉了，林漫川难不成还要揪着不放吗？
两人将话说开后，话题自然而然就多了，只是林漫川对波雅还是有戒心，大部分都是波雅在倾诉。
吃了一两个小时，两人才相携出门，波雅如释重负说：“今天还是谢谢你愿意原谅我，至于杜晚，我们以前毕竟是朋友，我也不能要求你一样原谅她，但至少她这个人，不是坏得那么彻底。”
说话间，就看见杜晚迎面走来。
她额头已经没有了纱布，身上用棉袄裹得严严实实，还用围巾将自己的脸包了起来，一双眼红彤彤的，想来是哭了很久。
林漫川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恨她，哪怕看到也会不断嘲讽，可现在看到她有些落魄的样子，自己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
杜晚的反应要比林漫川大，她的眼在波雅和林漫川身上转了转，兀自笑起来。
“我说你今天怎么跟我翻脸，合着知道我丢脸了，直接来抱有些人大腿了。”
波雅皱眉：“杜晚，你怎么还能这么说话，做错事的人是你。”
“所以你就可以跟我吵架，去舔别人了？”杜晚的话很刻薄，“波雅，当初你实习的时候是我帮你，你没钱吃饭也是我拿钱给你，但是你现在怎么能这么对我？”
波雅突然沉默下来。
林漫川开口：“她怎么对你了？她是像之前那样对我一样，对着你咄咄逼人了？还是直接对你有侮辱性的行为和言语了？”
“杜晚，波雅是你的朋友，你说你们实习的时候，你对她很好，那在你昏迷的时候，你知道她对你做了什么吗？”
林漫川的声音很平静：“她工作那么忙，可也会抽出时间去看你，你爸妈不认识她，以为她是普通医生，对她的态度根本算不上尊重。”
“不对。”林漫川轻笑出声，“你爸妈心里，想必只有江北羽才能算得上医生吧。”
杜晚的泪水滚滚而下：“你懂什么，你知道我的苦衷吗？难不成我真的愿意冒着破皮的风险也要嫁祸给你？”
波雅不忍，想上前一步，可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林漫川，只能原地不动。
杜晚也看到了波雅的行为，眼底划过冷冷的一道精光，很是不忿。
“林漫川，你现在是江北羽的女友，当然不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法庭上叶安公布的视频想必也看到了，我来阿瓦拉根本就不是来进修的。”
杜晚眼中涌起巨大的悲愤，身子颤抖起来：“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原来以为在国外，我接近师兄的几率会大，可偏偏有你在，你还真的成功了。”
“林漫川，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绝望吗？”
“所有人都说你有多喜欢师兄，那你知道我喜欢师兄多久吗？”
“十八年！”杜晚声音沙哑，是哭了很久才有的情况，“我从小就认识师兄，他学医，我就克服自己的害怕也学医，他成为神经外科的医生那么简单，可我是花了很久很久的努力才能够得上他。”
林漫川听着她的话，没有丝毫引以为傲的意思，只是觉得悲凉，如果她来到阿瓦拉，看到江北羽有自己的幸福，想必也是会杜晚一样那么难受。
可是她林漫川再难受，也不会去破坏别人的感情。
做人总是要有底线的。
林漫川平静地审视着她：“其实你自己清楚，江北羽对你到底什么态度，他到底喜欢不喜欢你，你的努力有没有用，你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