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韩知柏身上,夏清月看不到丁点儿悲伤愤怒恨意等情绪,他摘着桃子,面容上挂着和煦如风的笑容,情绪稳定得像水波不兴的湖面。
太平静了,怎么会说得那么平静。
她的双手不由得紧紧攥起,眼睛定在他脸上,试图通过细节看出点什么。
“我爹是在山上捡到我的,我名字的由来就是这么来的。”
“啊?难不成是在柏树附近捡到的?”她猜测问道。
“是在一棵崖边的柏树底下捡到的,他也希望我能长成像柏树一样坚毅挺拔,健康平安。
自那以后,我便一直生活在山里。”他笑着说,眼底划过的笑意恰如春雨,细润无声。
“你们父子俩的关系肯定很好。”她由衷说道。
韩知柏嘴边笑意扩散得更大,“他喜欢喝酒,老了之后为了喝到一口酒,经常耍赖皮,反倒像个孩子一般。”
听到这里,夏清月僵硬到此刻的身体松懈下来,还好,还好韩知柏的那些记忆里不是充满苦痛,而是被温暖的爱意包围着的。
她眼里露出羡慕,可以自行想象到他们父子俩日常生活的一些片段,既温馨美好又有趣。
顺着打开的话匣子,她盯着半空,眼里没什么情绪,“之前我做过几次梦,次次梦到我生长在一个被父母抛弃,长大之后又被他们不断索要钱财的家里。”
韩知柏脸上的表情凝固住,摘桃子的手垂下来,他看向她,眉头紧锁。
她轻描淡写说起前世原生家庭对她做过的一桩桩事情。
“清月……”韩知柏心里有点慌乱,他听她说起那些话,自觉代入进去了,心痛如绞。
夏清月展颜而笑,有些苦涩地说:“都说是梦啦,我没跟你说过吧,我们一家原先是住在山下的秀水村,跟叔和婶子他们是邻居。
如今,我跟你一样,也是没有爹娘的孤儿了,他们前些年离世了。”
说完这些,她竟觉着心里轻松多了,好像那些平时被她极力忽略,积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全部随之排空。
她暗自惊讶之时,韩知柏默默望着她,眼神里布满心疼。
他的印象里,从第一次见到她,她是跟黑黑在一起,再后来,多了陈玉珍他们那些人,不是没有好奇过她家里的事,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子的。
这么久以来,她一个人在山上,得有多艰苦啊?
韩知柏红了眼眶,眼睛又酸又涩,他握紧双拳,郑重其事地说:“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有远见啊,跟我想的一样,哈哈哈。”她笑得开心。
“人嘛,得往前看,想法决定了活法,还有双手创造,不怕后面没有好日子过。”
清脆的嗓音落进韩知柏的耳朵,他望着她的笑颜出神,眸中柔情似水。
两人摘了好几桶品相好的李子桃子回去。
前院里有口水井,韩知柏在井边洗果子,他不让夏清月干这些重活累活,让她去圈里看母羊。
她对母羊还是很好奇的,就去了羊圈,里面有一头成年羊的腹部较别的羊下垂一点,分泌羊奶的部位也比较肿。
羊很温顺,见到人来了主动上前,咩咩叫着,只只眼神清澈,尤其是那几只小羊,呆萌呆萌的,长得跟羊肉串似的。
她没忍住,抬手一只只地摸过去,触感柔软,“真暖和啊,冬天用羊毛做成毯子不知道得有多舒适。”
瞅见旁边的地上有绿草,她捧起来丢进圈里给它们吃。
看了会儿它们吃草,夏清月在厨房找到韩知柏,他在把洗净的李子用刀破开去核。
桃子要去皮,这些是细致活儿,她找来一把刀跟着一起弄。
好在两人都有耐心,坐着把几桶果子都弄好了。
“欸,韩知柏,我忘记问了,你家里有多少糖?或者蜂蜜?”
“我去找出来。”韩知柏去杂物房了。
夏清月坐到灶前把火点起来,灶上架起铁锅,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倒进去,得把装用的容器,比如陶罐那些找出来烫煮两遍杀杀菌才行。
她看向杂物房,正想叫韩知柏找一找陶罐,就见着他抱着一些东西走过来。
“深色罐子装的是蜂蜜,浅色的是红糖和白糖,我再去找一些空罐子。”
他分两次抱了好几个罐子全部放到厨房柜台上。
夏清月走过去,打开罐子看了看,好家伙,数量不少。
蜂蜜四罐,约有六七十多斤。
红糖五罐子,八十多斤。
白糖稍少一点,只有一罐子。
“他怎么能有这么多糖?”
在古代,糖跟盐一样,也是很精贵的。
而且看它们的品相成色,都是不错的,相应的,价格不菲。
找到几个大小不一样罐子的韩知柏带着它们走过来,摆放在厨柜空余的位置,“清月,你看看哪种比较合适?”
她看完一圈,指着中间两个不大不小的罐子说:“这种大小的正好,只不过你家里有多少这种的,果子不少,应该能做十罐左右。”
“够的,你跟我来。”
韩知柏带着夏清月来到杂物房最里侧的一排木架前。
三层的架子上整齐陈列着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罐子。
“这么多。”她惊讶出声。
他指着前面说:“这些是我烧制出来的,后面一排架子上放着稍大一点的锅。”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些锅,不禁联想到去年年底自己费劲吧啦做出来的鸳鸯锅。
对比起来,她做的简直是粗制滥造,韩知柏做得很精细,比市面上那些陶器质量款式都好。
“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会。”
得到夸奖的韩知柏脸色骤红,心跳如擂,嘴角勾起,谦虚道:“大多数是我爹教我的。”
夏清月不禁对韩知柏的父亲产生了好奇,如果她没猜错,林子的阵法应该跟他有关。
还有韩知柏,他小时候怎么会独自跑到山上,在此之前他过着怎样的生活?
这一想,诸多想法犹如深扎地里的树根,不断疯长延伸,深深盘踞在她的脑子里。
“清月,清月?”
韩知柏见她盯着虚空发呆,轻唤了几声。
回过神的夏清月笑着说:“没事儿,走,我们去干活。”
她挑了三个罐子抱在怀里。
韩知柏拿了四个跟在她身后,“清月,那些糖和蜂蜜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