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霍隐和霍斯洺去了书房单独谈话。
二楼。
主卧,露台上。
霍绾靠在象牙白的欧式栏杆前,面向南方,脚下是霍家主宅里怪石嶙峋的中式园林建筑群落。
一阵清风拂过,万花摇曳,波光粼粼的人工湖面上泛起徐徐涟漪。
女人绸缎般的长发也飞舞在空中,连同着被吹起的衣袂,夕阳下的单薄身影,是沉浸在纸醉金迷中的落寞浮华。
显然,她已经收拾好了所有情绪,靠在栏杆边,刚想掏出口袋里的烟盒,身后传来的平稳脚步声就令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不等身后的少年开口,她就已经歪过了头,寡淡冷漠的目光扫向了他:
“怎么样,我的演技还算逼真吧,你觉得我的父亲大人他会相信吗?”
她刻意在‘父亲大人’几个字上加重了音调,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霍绾的脸上都是始终带笑的。
可只有少数人知道,剥去那层虚假的伪装,她最真实的模样,就是这样完全是冷着一张脸的。
厉濯羽的脚步停在了距离她半步之遥的位置,若即若离,把握住了亲近与越界的那条线。
听到她这么问,他不禁失笑。
这一刻,霍绾微微失神,他这笑容可比楼下那些死气沉沉的景物好看多了。
“连霍斯洺都动摇了,至于伯父,他的情绪比你更失控,如果是演出来的,那他也可以考虑考虑进入娱乐圈了。”
闻言,霍绾跟着笑了下,唇角的弧度转瞬即逝,又淡声问道:
“你说……一个抛妻弃子二十多年不闻不问的人,人到暮年突然醒悟悔改,会有这种可能吗?”
她像是在问厉濯羽,又像是在单纯的问她自己。
厉濯羽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笑着反问:
“或许呢?”
霍绾不禁又瞥了他一眼,“就算有这种可能,那你觉得这种可能,会落在曾经华都最浪荡最纨绔的公子哥身上吗?”
尽管厉濯羽已经猜到了霍绾的想法,还是露出了略显诧异的表情。
接着,他幽幽感慨:“看来刚才伯父说的话,二小姐是一个字也没信了。”
霍绾当然知道他这是在故意装傻,挑了下眉梢,随即一把扯过了他的衣领,将他拉向自己。
近在迟尺的距离间,她不屑地笑了,“别告诉我,难道你信了?”
距离刚被缩近的那一刹,少年那只遒劲有力的手臂就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往他那冰冷的胸膛狠狠一带。
那过分蛊惑动听的笑意在她的耳际弥散开来:
“看伯父刚才的样子,我倒是认为,他对二小姐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霍绾不动声色:“就算如此,谁知道他的真心能维持几天?”
“那二小姐就保持着这份怀疑,接下来继续观望着,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吧。”
一时半会儿看不出霍隐这次回来意图到底在何处,霍绾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不过,从她此刻的视线高度,刚好与眼前这精硕的胸膛平齐。
屋里很热吗?
厉濯羽解了两颗扣子。
她原本不是多看重男色的人,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停留了几秒。
好像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距离总是像现在这样迫近。
接着,她索性抬起了手,冰凉纤细的手指顺着他熨烫得不带一丝褶皱的丝质衬衫上移。
指尖拨动起了那颗松散的镀金纽扣。
她懒散抬眸,看向头顶那抹阴影。
临近傍晚,橘色的暖光披洒在他们的身上,模糊了彼此的容颜与界线。
气氛都到了这里,加上心中有所考量,手臂主动向上攀升,轻轻勾住了少年的脖颈。
还没等她仰起下颚,一只过分冰凉的大手就已经扣住了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接着,那过于深重的吻覆压了下来。
霍绾依稀记得,起初厉濯羽待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就算她已经主动投怀送抱,他最多也是浅尝辄止。
现如今这可是在她卧室的露台上,她被抵在那欧式雕花栏杆前,身后就是一望无际的主宅后花园。
说不定,此刻正在楼下花圃里工作的园丁工匠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可厉濯羽非但没有松开她,这愈发汹-涌的吻甚至有了不断向下漫延的趋-势。
霍绾及时选择终止,就此打住。
尽管已经拉开了距离,可彼此间的呼吸还是那么的清晰,凝结在少年眸底的暗色更是浓稠得骇人。
“晚上的酒会,你真的有其他事情,不愿意陪我参加?”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得到了一道低哑的拒绝。
“今晚不行。”
“哦”了一声后,霍绾抬手就要推开身前铜墙铁壁般的胸膛,“那好吧……”
可就在她抬脚就要离开之时,再度被那只遒劲有力的手臂拦下了。
下颚再度被抬起,少年那冰霜雕琢的圣洁容颜随时映入她的视野。
他的手指依然冰凉,触碰捻按过她的眼尾,像是在检查她的眼眶周围是否还有哭过后的痕迹。
对此感到一头雾水的霍绾哂笑出声,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却没有拍开他的手指:
“戏演完了,戏台都撤了,你不会觉得我会继续浪费眼泪吧?”
末了,她又似笑非笑地道了句:“难道我哭得不够好看吗?”
她问的不是她哭得是不是太难看了,而是不够好看吗?
非要这么说的话。
眼泪的确软化了她的气场,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风情。
厉濯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被她的泪水牵动了的同时,内心反而涌起了某种阴暗到不可明说的想法。
他反而更想看她那染着一层薄红的眼眶里滴落更多的泪水,当然……
那必须只能在他一个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