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妍神色哀伤地说道：“人妖毕竟有别，尽管银月极力克制自己的妖力不去伤害她的丈夫，可那位镇长还是没能逃过短命的魔咒，不到四十就命数耗尽，无疾而终。”
    陆仞思忖道：“人妖有别主要还是指的凡人吧？凡人体质孱弱，没有修为傍身，所以不可避免会受到妖力的侵蚀，寿命不知不觉就衰减了。”
    他的原身就是典型的例子。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原身作为兔妖的炉鼎，阳气几乎被吸干，寿命也只剩下一年。
    此外，江秀莲的父亲也是个凡人，与莲妖成婚后同样早早辞世而去。
    林瑾妍显然是领会错了他的意思，冷着脸说道：“的确，你是武修，人妖有别对你来说并不成立，你可以随便跟女妖精结合，反正像你这种祸害注定会长命百岁的。”
    “.........”
    怎么好端端的又发脾气了？
    陆仞想了想，大概猜出了原因。
    林瑾妍肯定是因为自己刚才那番话联想到了半妖之身的江秀莲。
    “咳咳~那啥，银月的丈夫死了之后呢，她选择了留下还是离开？”
    “她初次为人，体验到了人的七情六欲和生老病死，面对丈夫的离世，她一时间无法接受，于是离开了石江镇。
    后来，她一边修行，一边游历天辰州，试图找到让人死而复生的办法。”
    陆仞微微摇头，叹息道：“人死如灯灭，哪儿来什么死而复生的办法。”
    “所以，当她认清现实后，失望地回到了石江镇。
    彼时距她上次离开已经过去了数十年光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就连昔日的住宅都被人给拆了。
    她从此不再涉足人间世，安心在风犬坡上一处清静之地住了下来，直到几年后天降大旱，附近村镇颗粒无收，百姓们几乎快要饿死。
    银月不忍心看到她和丈夫居住过的地方沦为饿殍满地的人间炼狱，于是潜心学习操控天象的术法，一场及时的大雨挽救了全镇百姓的生计。
    从那之后，她就默默守护着风犬坡和石江镇，保佑这方百姓年年风调雨顺，物产丰收。
    直到几年前，她施法降雨的时候无意间被山下的猎户看到，这才有了山神的传言。
    百姓们给她立庙，上贡香火，她也经常现身地里田间，和百姓们和谐地相处在一起。
    然而三年前，有一只通灵境后期的黄狗大妖意外闯入风犬坡，发现了这块福地，心生贪婪，想要据为己有。
    银月自然不会纵容这种事情发生，于是拼尽全力制止，可她境界低微，最终没能敌过黄狗大妖。
    不仅神庙被砸，她自己也命悬一线，靠着对周围环境的熟悉侥幸逃走了。”
    听完林瑾妍的讲述，陆仞唏嘘不已。
    他看着眼前那只安静躺在石床上，毛发银白的狐狸，眼底罕见的涌现出一丝伤感的情绪。
    银月这一生的遭遇离奇又坎坷，本该只是一只寻常狐狸的她，误打误撞得到一份遗落此间的传承，从而修炼成妖。
    她报恩心切，在不知道凡人不能与妖结合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她的救命恩人，可是夫妻恩爱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就宣告而终。
    好不容易找到了人与妖之间那个平衡的界限，以山神的身份庇佑这方水土和百姓，却没想到又突遭劫难........
    陆仞看向林瑾妍，问道：“她既然活下来了，怎么又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林瑾妍轻轻摇头：“那一战她伤及到了本源，意识到命不久矣后，她偷偷回到这座已经残破的山神庙，躲进了这间密室里等待死亡的到来。”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为何还能给你我托梦？”陆仞对此感到十分不解。
    林瑾妍解释道：“银月当年得到的传承一共有三份，第一份是修炼功法，第二份是天象秘术，这二者后来都被黄狗大妖给抢走了，唯有第三份传承，她从未展露过。”
    陆仞眉头微皱：“第三份传承........莫非就是她能托梦的原因？”
    “不错，那是一门能够操控梦境的秘术，一旦学会之后，可以在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侵入对方的梦境空间。”
    “原来如此........”陆仞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她应该是察觉到我有斩杀黄狗大妖的实力，所以才给我托了那个梦。”
    林瑾妍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就是去杀妖了？”
    “本意是去找你的，杀妖只是顺手为之，区区幻魔境中期而已，手起刀落的事。”
    林瑾妍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把你给能的。”
    陆仞嘿嘿一笑，接着好奇地问道：“对了，她给你托的什么梦啊？”
    “梦里，我见证了她的一生，是她引领我到了这间地下密室找到了她，并且将那门梦境秘术传承给了我。”
    陆仞眉头轻挑，有些不服气道：“为什么是你接受传承，而我就只能干辛苦活儿还没捞到好处........”
    林瑾妍想起了什么，忍俊不禁地看着他：“因为你不像个好人。”
    陆仞有些无语：“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是不是好人你还不清楚？”
    林瑾妍嫣然笑道：“这是银月在梦境里对我说的，有本事你找她说理去。”
    “........”
    陆仞脸色微变，看了一眼旁边那只狐狸的遗体，摆了摆手道：“算了，我不跟她计较。”
    “其实，我跟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林瑾妍接下来这句话让陆仞彻底绷不住了。
    他暗自嘀咕道：“我就这么不像个好人吗？”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一件很可怕的事。
    “你该不会已经学会那门梦境秘术了吧？”
    林瑾妍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当然。”
    “那你以后岂不是随时都能到我的梦里来？”
    林瑾妍笑而不语，意思非常明显。
    陆仞有些懊恼地抱着头道：“那我以后在你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林瑾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目光带着几分审判的意味：“听你的语气，你现在还有很多秘密瞒着我呢？”
    “没有的事儿，你别想太多了。”
    陆仞神情不太自然地转移开话题：“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能操控梦境的秘术，想必银月捡到的这份传承应该来头不小吧？”
    “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到了天辰州府可以暗中打探一下，看看近百年来是否出现过拥有这种能力的强者。”
    陆仞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们先出去吧，黄狗大妖已经被我杀了，相信再过不久石江镇的人就会将这座山神庙重新修缮完整。”
    临走前，林瑾妍和陆仞分别给银月上了一炷香。
    银月虽然身死，但她的一缕残魂却始终在此间逗留，她应该是对人间还有所留恋，想要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继续守护着周围的百姓。
    她虽为妖，但所作所为远比人更值得敬佩和尊重。
    离开密室后，陆仞挖来泥土将洞口堵上。
    这样将来石南带人来修缮神庙的时候，就不会进去打扰到她遗体的清静。
    “走吧。”陆仞拍去衣服上的灰土，笑着对林瑾妍说道：“雨过天晴，该上路了。”
    林瑾妍站在门口，略有迟疑地看着他：“我的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