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他们的孩子躺在摇篮中,杜相宜和伏云槿,以及育婴师在照顾孩子。
杜相宜看着孩子小声道,“这孩子是个沉得住气的,回来看见那么多人也没见怵的,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以后也是个能成事的孩子。”
她这番话说的是这孩子有出息,盼的是这孩子能坚强不息,神情语气中略带着忧伤,那是心疼这孩子九死一生,孤零零在保温箱待了两个月才安然无恙和父母团聚。
商宁和伏云深过去坐在孩子旁边。孩子安安静静躺在襁褓之中,脸蛋才巴掌大,五官已经是可见的精致,他时不时抿抿小嘴,睡得很是踏实。
“这么多优秀的人陪着他爱着他守护他,他会茁壮成长的。”
商宁说这话的时候也在心中暗自祈祷她的孩子能够健康平安的长大,成为一个坚强独立的人。
这也是大家共同的心愿。
杜相宜和伏云槿又坐了会才离开,育婴师暂时离开,让这对新手父母和孩子有独处的机会。
“阿宁,你睡会儿吧。”
商宁摇摇头,“我和你一起守着他。”
她很喜欢他们三个人在一块儿的感觉,让人内心安宁。
更何况,这段时间里伏云深过得估计比上班还累,既要事无巨细地照顾她,又要匀时间去医院看孩子,还有抽空处理公司里送来的难题。
她帮不了他什么,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回馈情绪价值。
她笑了笑道,“这就是我们的孩子了。”
话语中流露的满足感温柔有力地敲打人的心房。
伏云深闻言不由得看向她。她的脸近在眼前,这段时间因为担忧她的心理健康和身体恢复,他几乎忽略了她正合他意的出色外貌和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睛。
此刻这双眼睛平静,柔和,温暖,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嗯,我们共同的孩子,还有……我们共同的家。”
他看着她,目中期待一目了然。
商宁险些失了神。
她想回应。
可她想到遇见伏云深的一切经历,以及今天见过的那些高深莫测的人物,她选择依偎在他肩膀避开他的目光,也忽视他的期待。
这世上不是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那些驾驭不了的东西会将人活剥生吞,那是妄想妄为的代价。
伏云深虽现在并不为她的回避感到苦恼,却仍免不了失落。
可他不能逼她太紧,“你先睡会儿,等你醒了换我睡好不好?”
商宁想了想同意了。只是她要挨着他,握着他的手才肯睡,“你要是困了就捏捏我的手,我就醒了。”
“好,我知道了。”
伏云深握着商宁的手,侧身给她扯好被子,默默陪着她,等她睡着。
事实上他在身边,她便总能安心入睡。这起初是一种无从查起的信任,到后来就成了依赖。
商宁睡了大概十分钟便醒过来了。
醒来的时候,伏云深正仔细地看着她,见她醒来不由自主的扬唇,“我吵到你了?”
商宁反问,“你吵我了吗?”
伏云深看了她会儿道,“嗯,看见你睡得很好,我想告诉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或许会睡得更好。”
他知道陪伴对她有多重要,他一方面担心他给的陪伴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拒绝,所以企图表现得无私不求回报使她没有顾虑,另一方面却希望她知道自己做的一切,以便她做出回报。
商宁对他的期待再熟悉不过,也知道他想要什么,可她不再愿意给他承诺。
她不觉得现在给出的承诺有任何价值,那只会显得她卑鄙无耻。
伏云深应该也明白她在想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表现出急切。
她起来坐在他身边,“我睡得很好。”
小床上,孩子还在睡觉,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她拍了拍伏云深的腿轻声道,“你睡会儿,也让我守着你们。”
伏云深却拒绝她道,“我们还要去见宋柘。”
宋柘是为宋楹而来,如此锲而不舍地等着他们两个,显然是宋楹遇上了大麻烦,而比蹲监狱更大的麻烦是她落入宋柘力不能及的险境。
商宁愣了愣问伏云深道,“宋楹在哪儿?”
伏云深看着孩子,平静道,“我让朋友陪着她,在国外度假。”
“陪伴”在不同的语境里有不同的温度,比如在这句话就冰冷到了极点。
伏云深不会轻易放过宋楹,甚至可能无所顾忌地报复,以他的能力可以做到很多事。
至于能报复到什么程度她无从得知,只看他想做到什么程度罢了。
“你希望她回来吗?”
商宁闻言顿了顿。
她还记得那时如坠冰窟的恐惧,还记得令人窒息的疼痛,“我?或许……我只希望她从我摔倒的地方摔进属于她的深渊。”
她目光有些空洞地说道,眉宇间藏不住寒意。
伏云深将她拥入怀中。
“就听你的。”
商宁却摇头,“宋柘救了我和孩子,所以不能这样做。”
“只要想做,就没有什么不能做。”
“有,很多事不能做,做了就是出格,会带来无数隐患,而人都有弱点也都会有松懈的时候,不要因为气愤惹不必要的麻烦。”
她并非危言耸听,不过是想提醒他不要做得过火给自己带来麻烦。即便他的能力足够他随心所欲,但她不希望他那样做。
伏云深沉默地看着商宁,他不希望她有太多的条条框框,却又希望她长久如此,那样他总能找到令她心甘情愿顺从他的方法。
他微微叹息,“走吧,我们去听听宋总的意思。”
两人将孩子交给育婴师,随后一起去见宋柘。
宋柘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伏云深和商宁总算抽出空来理会他。
三人游走于云庭陆号的后花园中。
这花园才刚翻新不久,到这个月份,还缺乏花朵点缀,多是绿油油的色彩。好在天高气爽,为这里增添了几分恬淡。
花园里没有其他人,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一只白色的猫竖着大尾巴走在前面。
宋柘被商宁和伏云深邀请到了花园一隅的美丽花房中,那里花团锦簇,奇珍异草焕发着生机,餐桌座椅融入其中,意趣不俗。
三人分别就坐,伏云深慢条斯理地煮起花茶。
商宁则被身旁花架上的熊童子吸引注意力,有意无意地拨弄着那小小的胖嘟嘟的“熊掌”。
伏云深有条不紊地给在场三人倒了茶。
他坐回座位,品了一口自己煮的茶,眼中很是满意地放下茶杯看向对面的宋柘,“不知宋兄今天可玩得开心,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宋兄见谅。”
商宁收回了注意力,也看向宋柘。
宋柘道,“论待客,伏家上下无不体贴周到,只是我今日并非来做客的,而是想和两位谈一笔生意。”
伏云深闻言浅笑道,“宋兄不愧是出名的工作狂,无时无地不在想着生意,不过既然提了,宋兄尽可直说。”
宋柘郑一丝不苟道,“两位应该知道我今天来并非为工作上的事,而是想取得二位对宋楹的宽恕,宋楹做错了事应该得到最严肃的惩罚,但那惩罚应该来自律法。”
他看向商宁,“宋楹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对您造成巨大的伤害,我在这里替她向您道歉。”
“二位只要能宽恕宋楹,提出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不会有半点推辞。这是出于我的私心,还请两位成全。”
他没求过人,这是生平第一次。
商宁和伏云深能轻易看出他无处安放的窘迫。
伏云深自打十多年前和宋柘认识,就知道他很疼爱自己的妹妹。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会由他一个人出面,宋家的两位长辈反而毫无动静。
商宁心情复杂,她还记得宋楹和宋柘说过的话,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她实在有些接受无能。她不想与他们有过多交集,可宽恕,哪有那么容易?
至于交易,谈不谈,怎么谈,是伏云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