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白莹熙也在医院照顾了她一个星期，并将她接回家。
    对秦婉，白莹熙算得上是爱护有加，如果她早知道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一定不会轻饶他。
    只是这种私密且屈辱的事情本就难以启齿，更何况秦婉也是世家出身，爱惜名声，做任何事情考虑的都不会只是自己。
    涂家和秦家联姻，在事业上也深入合作，两家都不会希望她的决定影响两家合作，她要么自己私下和那混小子处理这件事，要么把苦往肚子里咽。
    白莹熙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的，有时候连她的话他都不听，这个家里也只有他老子能治得了他。涂彦山现在远在咸城，即便是回来了，这种事他也不好插手。
    这样一来，秦婉就只能自己忍着。
    秦婉回家的第二天，商宁和黎正夏就约了来看她。
    她住院这段时间努力配合治疗，尽可能地让自己状态看起来很好，因此当商宁和黎正夏见到她时并不觉得她身体有恙。
    但她身上有淤青，到处是不堪入目的痕迹，好在是冬天，就算裹得严实点也不显得突兀。
    那段时间涂子越每天闹出的动静那么大，秦婉清楚的知道她身边的人以及其他的一些她不知道的人已经知道了她的难堪。
    她努力让自己好起来，让大家看到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怜。
    可现实将她的伪装击溃，只要他出现，她就会变得很可怜。
    秦婉被佣人送回房间后，看着身处的空间失神。这个房间有她最不堪的回忆，可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怕，所以她又住进了这里。
    可是一味伪装掩饰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她看着方才在涂子越面前极力维护自己的赖管家，想到在外面她劝自己时说的话。
    “赖阿姨，你刚刚说他以前不是这样，能不能告诉我你印象中他以前是什么样子？”
    赖管家原本见秦婉意志消沉地坐着不动有几分忧心。
    她同情秦婉，一个女儿家从老家远嫁至云城，身边除了一个曾经和自己丈夫发生过冲突的弟弟无人可以依靠，原本应该与她共同经营家庭的丈夫却肆无忌惮地凌辱她。
    那些难堪的事都被底下的人所知道，秦婉做为女主人护不住自己的尊严又如何在底下人面前树立威严，管理好这个家？
    她不乏亲切地对秦婉道，“少爷从小就又聪明又可爱，性格开朗活泼，十分会讨先生和太太的欢心……只是近几年不知怎的就变了脾气，想来不外乎是交错了朋友，跟着学坏了。”
    秦婉道，“那或许真的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人。”
    赖管家见她听得进去，便到秦婉身边坐下道，“必定是，少爷是个很有爱心的人，会救外面的流浪猫，会因为一只宠物龟死了伤心难过很久，乐于帮助同学，把家里的佣人们当成家人一样，大家的生日不用提醒他也记得，先生和太太生日他会亲手做蛋糕，佣人们生日他也会订蛋糕，举办生日会……”
    似乎是工作之后，少爷就冷漠了许多。
    秦婉听得微微蹙眉，那个在赖管家眼里和天使一样的男孩儿和今天涂子越有什么关联？她见过他狠毒的一面，就不再敢想象他的好了。
    “谢谢你，赖阿姨，我会试着和他沟通，夫妻之间哪有隔夜的仇。”
    赖管家闻言道，“少夫人能这样想是最好的。”
    她顿了顿又热心道，“人心啊都是肉长的，只要下功夫就能捂得热，少夫人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女人，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无法长久，少爷早晚会明白这一点。再说，你们还年轻，人生的路还很长，人与人之间免不了有磕磕绊绊，多体谅对方才能和睦啊。”
    秦婉饶是再冷静也不禁冷笑，“多谢赖管家开导，我最近是糊涂了。”
    赖管家见状便知自己失言，劝人最忌讳偏心，她只顾着劝秦婉去捂热自家少爷的心却忘了这位正伤着心呢。
    “是我话多了，少夫人别怪。”
    “你说的也没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皆大欢喜就要有人低头，解决问题，就要对症下药。”
    用对人的方式对畜生，是不切实际，是头脑昏聩。
    从那晚以来，她因为害怕就自乱了阵脚，因为涂子越的作贱就感到自己可怜，可是难道就因为他不把她当人看她就不是人了吗？
    她并非孑然一身。
    她身边有秦霆，背后有秦家，她为秦家付出，在她遇到问题的时候秦家也应该为她提供支持。
    她不能怕事，不能怕他。
    “我没事了，赖管家，请你下去看看子越还在不在家，在的话让他晚上就留在家里吃饭吧。”
    赖管家闻言愣了愣，内心疑惑却也瞬间对秦婉肃然起敬，秦婉有这样的心胸不愁不能把这个家经营好。
    她应了秦婉的话便从房间出去了。到楼下，在客厅里没看见涂子越，以为他已经出门。
    赖管家原本正打算到门口去确认一下，却听见花园里传来嬉闹声，她过去一看，果然是涂子越正和几个打理花园的女佣洒水玩闹，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祖宗，这么冷的天也不怕着凉。
    赖管家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听见外面大门打开的声音，车辆进来，她连忙呵止和涂子越玩闹的女佣，“好了，像什么样子，还不换衣服去！”
    白莹熙从车上下来，走到行道上正看见赖管家在收拾水管，涂子越湿着衣服正转身往屋里去。
    白莹熙不由得皱眉，“他又在胡闹什么？”
    赖管家一边迎着白莹熙往屋内走去一边给涂子越开脱，“少爷一时兴起去浇花，哪知道那水管坏了，淋了一身的水。”
    白莹熙脸色这才好些。
    她进了屋，没看见秦婉，便问赖管家，“这两天婉婉好些没有？”
    “好多了，今天商宁小姐和黎小姐来看少夫人，姐妹几个聊了好半天呢。才刚回房间，我去告诉她您来了。”
    “不用。她才不久动过手术身体还没好完全，让她多休息。你有事就去忙，我等阿越下来有话和他说。”
    赖管家闻言便走开了。
    涂子越回楼上换了身衣服准备下楼接受老母亲的教诲，临到楼梯口忽然折回到他和秦婉的房间。
    秦婉见涂子越忽然开门进来有些诧异，不过她很快收拾好状态，看着他道，“怎么了？”
    涂子越看着秦婉不由得愣了愣，对她面对自己时神态的平静以及语气的平和稍感意外。明明不超过半个小时前她还对他避之如蛇蝎，这就摒弃前嫌了？
    “妈来了，你和我一起下楼。”
    有她在，他这唠叨的妈能少说两句没用的。
    秦婉闻言从床上下来，十分配合道，“那你等等，我换身衣服再和你一起下去。”
    她不急不徐，姣好的面容在冬日暖阳下熠熠生辉，她就像宛若世间难得明珠，温润美好。
    涂子越挑眉向她走去，凑近打量她道，“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和换了个人一样？”
    她看着他状似不解道，“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以后，她都会这样清醒，不对他抱有期望。
    涂子越闻言嘴角上扬道，“你不怕我了？”
    这哪里还是那个看到他就忍不住闪躲的大窝囊了。她在他面前那么护着秦霆，却护不了自己，连喊疼都不会。
    秦婉道，“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应该相互宽容和扶持，我怎么能怕你，子越，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她说话语气一贯和她的为人一样温温柔柔，客客气气，可看着温和，却有令人不能轻视的能力。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温柔并富有力量”。
    只是他不吃她温良贤淑这一套。
    他喜欢激怒她，喜欢看她慌乱失措，失控，甚至颓废的样子。只是认识她以来，他听过她说的最狠的话是让他滚，就在不久前。
    现在她忽然恢复了冷静，又是一副温柔大方得体的样子，他倒也没觉得无趣。她很能忍，即便再怎么疼，再怎么委屈，眼泪都打湿了床单，快疼晕了她也不肯喊出来。
    既然那么能忍那就好好忍着吧。
    对秦婉说的话，他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先去换衣服和我下楼。”
    秦婉镇定自若地去换了衣服，然后和涂子越下楼见白莹熙。
    他们是挽着手下楼的，不仅白莹熙看愣了，看见的佣人们都觉得十分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