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川本便将井下的案情报告交给了矶谷保仁。
“保仁啊!”川本亲切地拍了拍矶谷保仁的肩膀道,“我相信这一次内务检查工作,一定会圆满完成!”
“全是大佐支持!”矶谷保仁笑着说,“我已将大佐的善意,一一报告给家父,家父对您的所作所为倍感欣慰。”
“哦?”川本稍微顿了顿,又喜笑颜开地说,“应该的,不足挂齿!检查组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说!”
“大佐,那我就不客气了。”矶谷保仁指着井下案件报告说,“上面有几个地点,在纸上看得不是很明白,能否安排一名参加过密码本情报行动的宪兵,给我指引一二。”
“这种小事,理所应当,不足挂齿!”川本立即拿起电话,说道,“你来一下!”
须臾之后,坂田少佐走进办公室,立正敬礼。
“安排一名参加过上次密码本行动的宪兵,要精干点,陪矶谷中佐出去一趟!”川本命令道。
“嗨!”坂田少佐应声道。
矶谷保仁连忙感谢道:“多谢大佐支持!”
言罢,矶谷保仁转身欲走。
“等一下,矶谷君,你难道不想见见井下君吗?”川本喊住了矶谷保仁,高声问道。
矶谷保仁停在了原地,转头闷声道:“大佐,按照《特务条例》,我确实不能去见他!家父时常教育我,不可以私废公,我相信大佐您会秉公执法的!”
川本闻言,意味深长地喟叹道:“井下君若明白你的苦心,一定会深深地悔恨误入歧途。”
陪着矶谷保仁的是一名中士,中士开着小汽车,和矶谷保仁去了76号、川沙古城。
在此期间,矶谷保仁以检查组的身份,提审了汪曼春。
晚上八点许,乱坟岗上,弦月疏星,树影交错。
突然间,乌鸦尖锐地嘶鸣起来,继而盘旋着飞上了夜空。
哇哇哇……
怪叫声,响彻鬼气森森的乱坟岗。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行走在乱坟岗上。
“就是这里了!”中士捂着鼻子,指着一个小土坡说道,“王天风就死在那里!于曼丽的尸体,也被我们丢弃在土坡上。”
矶谷保仁凑近一看,异味持续地传来。
王天风的尸体虽然尤在,却已腐败不堪。
拨开厚厚的草丛,矶谷保仁仔细搜索后,竟发现于曼丽的尸体,不翼而飞。
“咦?”矶谷保仁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被野兽拖走了?”
他想起了下午和汪曼春的对话,又想起那位神秘人物塞给他的资料,似乎明白了什么。
1号审讯室,张大炮轻蔑地瞟了鸠山一眼。
“井下君,你的事情,可能真的没救了!”鸠山假惺惺地叹了口气,苦笑道,“说句实话,如果你能出来,我倒是宁愿你能赌赢!要不你先认罪吧!”
“鸠山君,你笑的太早了!”张大炮根本不看鸠山,冷笑道,“别白费功夫了,我是一名纯正的帝国军人,既然打赌了,就赌得起!”
“哎,你可能不知道!你那好朋友矶谷保仁,现在都不愿意见你了!你的案子,恐怕要定下来了!”鸠山见张大炮如此镇定,故意激了他一下。
张大炮嘴角一挑,坏笑着,眼睛微闭,拨弄着手指。
“你这是?”鸠山不解地问道。
张大炮哼了一声道:“算我什么时候出来!”
晚上九点,听风楼,矶谷保仁房间。
矶谷保仁连夜将井下案件详细报告,报给了矶谷雄的秘书福源。
福源不敢耽搁,紧急唤醒了正在休息的矶谷雄。
矶谷雄拿着记录纸,仔细地看完后,默默坐在床边,不发一言。
他翕张着嘴唇,眉峰微微颤抖,汗水沾湿了白衬衣。
半晌,矶谷雄猛地站了起来,似乎要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你现在就把情况立即报给梅村将军!”
矶谷雄一手拿着记录纸,一手指着福源低吼道。
第三天上午九点,川本办公室。
“据那名中士说,他昨天去了76号,提审了汪曼春,在川沙古城,了解了抓捕于曼丽的过程。甚至他还去了乱坟岗……”
坂田正向川本汇报着矶谷保仁的昨日行踪。
川本转过身,疑惑地打断道:“去乱坟岗?颇为蹊跷!”
坂田摇了摇头道:“确实有些奇怪,中士说矶谷保仁还拨弄了王天风的尸体。”
“这个矶谷保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川本迷惑不解,他慢慢地踱步,又连声道,“从现在开始,对检查组要加强关注,特别是矶谷保仁,要全方位布控!”
“嗨!”坂田应道,“大佐,我这就去安排!”
咚咚咚……
坂田走后不到一支烟的功夫,敲门声响起了。
“进来!”川本喊了一声。
矶谷保仁齐步走进办公室。立正敬礼。
川本坐着回了个礼。
“大佐,根据梅机关指令,我需要提审反战分子惠子。”矶谷保仁将一份电文,递给了川本。
川本先是狐疑地翻了翻电文,尔后大方地笑了笑:“矶谷君,你是检查组副组长,又有梅机关电令,你直接去就行了!”
“出来之前,家父多次叮嘱,让我一定要尊重您的命令。”矶谷保仁谦逊地说,“毕竟,您是申城宪兵司令部副司令官、特高课课长,还是有劳您和下面说一声。”
“哈哈,矶谷君真是家风淳正,我这就安排。”川本笑着拿起电话,通知大友提审惠子。
矶谷保仁嘴里说着感谢的话,退出了办公室,径直朝审讯楼走去。
来到2号审讯室,大友已经安排妥当。
打量着瘫在审讯椅上奄奄一息的惠子,矶谷保仁对大友说道:“大友君,我想单独和惠子谈谈。”
大友迟疑了片刻,想起他是检查组,又是川本大佐打过电话,便招呼着书记员退出了审讯室。
矶谷保仁走近惠子,用手托住了她苍白的脸庞。
惠子两眼无神,头发凌乱。脸上虽多了几道伤口,依旧盖不住她俊俏的脸庞。
“富士山下的樱花又开了吗?”矶谷保仁在惠子身侧耳语道。
惠子本是软弱无力的身体,猛然间像是注入了兴奋剂一样,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她瞪大着眼睛,“咿呀咿呀”的乱叫着。
经过大友十八般酷刑,惠子已经暂时失声了。
矶谷保仁果断将审讯桌,搬到了惠子身前。
一支笔、一张纸,放在了惠子面前。
惠子明白了,她颤抖的手握着笔,在纸上胡乱地写了一会儿,又放下了笔,对着矶谷保仁嘶吼着。
矶谷保仁拿起了笔,登时呆住了,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花没有开,人却回来了!
“你是她!”矶谷愣住了。
惠子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下午一点,鸠山正在办公室睡午觉。
办公桌上的电话,催命般不停地响着。
“催什么催?”鸠山一脸不满,抓起了话筒,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大佐!”他刚刚站直了身体,听到川本的话,又一惊,险些摔倒。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这……大佐,这也……”
川本不容置疑的声音,从话筒了震破了他的耳膜。
“执行命令!”
没等鸠山再问,电话已经被狠狠地挂上了。
鸠山呆立在原地,双腿先是抖了起来,接着全身抖如筛糠。
“怎么会?”他自言自语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俄顷之前,川本在电话里,向他发出一道荒唐的命令:
“15分钟之内,必须把井下三郎、惠子从监牢里放出来!记住,是立即马上!不得延误!否则重处!”
鸠山重复了几遍命令,突然反应了过来,急匆匆冲出了办公室。
此时,张大炮悠闲地在单人监牢里晃荡着,仿佛在视察着自家的庭院。
一阵开锁的声音响起,铁门被忽的推开了。
“井下君!”鸠山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门口。
“呦呵,鸠山君,又是来看我笑话的?”张大炮冷嘲道。
其实,他已经猜出了鸠山的来意。
“井下君,大佐让我请你出去。”鸠山陪着笑脸说道,“你的案子肯定有了转机了,这是一件好事啊!现在就请吧!”
鸠山让手下,去放出惠子,自己亲自来请张大炮。
听到鸠山这样说,张大炮白了他一眼道:“说抓我就抓我?说放我就放我?我井下三郎是软柿子吗?任凭你们拿捏?”
话音刚落,张大炮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半步。
“井下君,抓你放你都是大佐的命令,我不过是执行罢了!这里又不是京都的酒馆,哪是你‘宪兵之花’能住的地方?”鸠山哭笑不得地说,“走,出去后,我请你上一笑楼,算是赔罪!”
张大炮不屑地说:“一顿饭就打发我?当我是京都的流浪汉吗?”
“那你要怎么样?”鸠山焦急地问道,他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川本严令自己速放张大炮。
“我被关的腿脚都不灵活了。”张大炮故作疲态,冷笑道,“怎么能走出去?”
鸠山顿时明白了什么。
三分钟后,鸠山红着腮帮,背着张大炮气喘吁吁地从审讯楼里,跑了出来。
此时,正是下午上班时分。
来来往往的佐官们,目睹这难得一见的“西洋景”,先是惊诧不已,紧接着纷纷哄笑了起来。
难得快乐的气氛,瞬间萦绕在宪兵司令部里。
“快点!驾!”
张大炮狠狠地拍了一下鸠山的后脑勺,骂道,“你这武装越野怎么训练的?我若是你的长官,肯定给你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