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无端带上了一丝令人窒息的意味，玉无澜静静靠着墙面而坐，等待着几个恶人出现。
    这一等就等到晨光微露，从窗户里透进微光来，黑漆漆的屋子有了光亮的照明。
    外面响起几声动静，或许是风大，吹倒了什么东西。
    玉无澜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自己的手指，很快就见到了猜测中的人。
    房门被‘砰’地一声踢开，宋野口中的齐铭，带着周御一伙人出现在门口。
    微光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径直映照在简陋的屋子中。
    齐铭的目光扫过屋子内，最终定格在玉无澜身上，他眼里满是妒火，“我那位好哥哥对你还真是好，连我这个名义上的弟弟都不曾有这样的待遇。”
    一想到宋野对这个没人要的野种如此呵护照顾，他心里就止不住满是怒火。
    “我爹给他亲手打的平安锁，却被他弃之如履送给你。”
    “为了你，他甚至是不照顾我，不养我，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因为你的出现，破坏了我们家的平衡，因为你的出现，宋野对我没一分好脸色。”
    齐铭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脖子上的平安锁，眼里的妒火都快喷出来了。
    玉无澜面无表情指出事实，“你说了这么多，其实你在嫉妒我。”
    “是又如何？”齐铭愤怒道：“宋野是我爹养大的，他应该照顾我，而不是照顾你。”
    齐铭扫过玉无澜柔弱的模样，嗤笑道：“是了，你长的像女人，说不定宋野养你就是当做童养媳在养你。”
    “你看看你浑身上上下下，哪里有一点像男人？你知道你这样的叫什么吗？叫小白脸。”
    “你和江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像是个异端，没有人会喜欢你。”
    “玉无澜，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这里的人会欺负你吗？”
    “因为……”齐铭恶狠狠勾唇，大笑起来，“因为都是我指使他们做的，你就不应该活着，你应该去死。”
    玉无澜找到原因了，他正了正身体，疑惑道：“为什么？我好像，并没有妨碍到你。”
    齐铭冷笑一声，“为什么？你整日在外乞讨，浑身脏兮兮的，令人看了就厌恶。没人会喜欢这样的人，只会更加的讨厌。”
    齐铭扭头看向周御那一伙人，眼神阴狠，“去，把他从床上拖下来。”
    周御有些胆战心惊，“齐铭，这样真的不会出什么事情吗？”
    齐阴沉沉盯着他，嗓音冰冷，“能出什么事情？就算出了什么事情，有我担着你害怕什么？”
    “别忘了，我虽然去不了归虚宗，但宋野能去。”
    “玉无澜和宋野无亲无故，而我才是他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他难道还会因为一个外人而对我做什么不成？”
    周御被这眼神盯着浑身打了个哆嗦，不耐烦吩咐身边的几个小伙伴，“去，把他从床上拖下来。”
    齐铭转身往外走去，“跟着我，我会找个没人发现的地方。”
    几个半大的孩子朝床边走去，玉无澜没有半点反应。
    齐铭不紧不慢走在前面，周御跟在他的身后，玉无澜被人架着胳膊走在最后。
    其中一个满眼怜悯，小声道：“你真可怜，得罪了齐铭，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玉无澜面无表情，抬起眼皮看向前方一前一后的两人，“可怜吗？确实挺可怜的。”
    记忆封印，要他亲自回到过去经历一遍才能知道原因。
    确实可怜。
    ******
    “宋野不会来了，他选择回去看我时，你就已经被他抛弃了。”齐铭半蹲在玉无澜面前，说着诛心之语。
    玉无澜颇为狼狈，这一路上被这几人拖着走，还故意折磨他。
    膝盖上的疼很是清晰，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
    他从有记忆起，就在乞讨，吃不饱穿不暖，身体不是怎么好。
    如今，被齐铭这么一刺激，身体仿佛陷入到了自我保护机制，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
    玉无澜略带嘲讽的眼神落到齐铭身上，笑道：“他来不来，很重要吗？”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只不过是走一遍重新记起而已，宋野来不来，不重要。
    他搞清楚了和宋野失约的原因，也不耐烦和这种人纠缠。
    他笑起来，顿时邪佞不已，“说起可怜，我觉得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父母已死，宋野宁愿在我身边，也要抛弃你。”
    “齐铭，你说说你，你活得有多失败啊？”玉无澜低低笑起来，眉梢微挑没有半点畏惧和怯懦。
    “住口，你住口。”齐铭勃然大怒，这是他心里的痛。
    这个秘密被玉无澜戳穿，齐铭恨到咬牙切齿，双眼赤红。
    “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个没爹没娘的野种，人人可欺！”
    “玉无澜，你光耍嘴皮子有什么用？我应该让你去看看宋野的选择。”
    “我消失不见了，看他是选择你，还是选择我。”
    齐铭抬手掐住玉无澜的半张脸，凑过去轻声说：“你生来无父无母，你抢走属于我的东西，你就不配活着。”
    “我会让你看清，在这江城，你什么也做不了，你永远也翻不了身。”
    齐铭松开手站起身，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他居高临下盯着玉无澜，“去搬两块石头来，砸断他的双腿，让他彻底失去对活着的希望。”
    “齐铭。”周御瞪大眼睛，“你疯了吗？今天是归虚宗带走那些人的日子，难道你就不害怕事情败露吗？”
    “怕？怕什么？你们既然都站在了这里，如果事情败露，你以为你们就能脱身吗？”齐铭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周御，别忘了，你也无法去归虚宗。”齐铭转身看向玉无澜。
    “他当时就站在我们身边，他一个野种都能检测出上好的资质，为何我们就不行？”
    “可别忘记了，玉无澜只是个乞儿，他生来就是不祥的，一定是他吸走了我们的气运。”
    “周御，难道你想看着这个脏兮兮的乞儿去修仙吗？为何不毁了他？”
    犹如恶魔一样的声音，蛊惑着周御脆弱的心灵。
    很快，周御的眼神越来越坚定，“对，你说的没错，他当时就站在我们身边，如果不是他，被选上的人一定是我们。”
    齐铭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一群人站在芦苇丛里，决定了玉无澜的生死。
    “玉去澜，要怪就怪你抢走了属于我们的东西，你落到如今的地步，是你咎由自取。”周御亲自去搬了石头来，目光阴鸷。
    玉无澜淡漠看着，好似置身事外。
    *****
    玉无澜没感觉到疼，因为在周御举着石头砸下来的瞬间，空间好似扭曲了一瞬。
    他听到了一声来自于悠远的叹息，随即他就站在一旁，当起了旁观者。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心中微微诧异，他居然是以未来的自己成为了一个旁观者。
    他冷眼看着，看着周御举着石头一下又一下砸下去，地上滚着哀嚎的人已经失去了双腿。
    即使知道那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但他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腿好似密密麻麻疼了起来。
    齐铭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眼里是阴谋得逞的笑意。
    他听到齐铭说：“周御，你做的没错，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齐铭蹲下身，盯着地上痛到快要晕厥过去的人，眼里满是恶意，“玉无澜，眼睁睁看着手里的东西溜走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很心痛？很窒息？”
    小时候的玉无澜已经痛到无法言语，他趴在地上偏头看向齐铭，目光清明却满是戾气。
    玉无澜知道，那个时候他心里充满了疑惑，也充满着恨意。
    一股突然很浓烈的恨意，那股恨意支撑着他没晕厥过去。
    他实在是想不通，他只是生来无父无母而已。
    他一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二没杀人放火，这些人为什么就容不下他呢？
    原来再次回到过去后，这个真相是如此令人恶心、令人无语。
    他的一切不幸，都来自于齐铭。
    换句话说，他的一切不幸，来自于宋野的出现。
    因为宋野是齐铭的爹收养的，因为齐铭和宋野的关系很不好。
    齐铭不喜欢宋野，却也不允许宋野照顾其他人，喜欢其他东西。
    否则，齐铭都会一一毁掉宋野所拥有的、喜欢的。
    玉无澜面无表情看着，看着过去的自己被白如烟所救，看着过去的自己彻底走入魔道。
    他看着过去的自己，在魔神朝颜的威严下，发誓说出了那些誓言。
    他看着宋野晕倒在齐家，看着齐铭一瘸一拐的回去，疯魔般地盯着宋野。
    “你生是齐家人，死也是齐家的鬼。你想抛弃我，你想和玉爱澜一起修炼，你简直是在做梦。”齐铭狠狠道。
    “宋野，玉无澜已经没了，你答应过我爹要照顾我，你休想抛弃我。”齐铭蹲下身，把宋野放在背上，背着他去了归虚宗等着他们的那个地方。
    “他这是怎么了？”黄衣长老连忙走过去，用法术查看宋野的身体。
    齐铭怯懦着站在一旁，低着头双手搅在一起，“宋野是我哥哥，不知道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回来后哥哥就睡了过去。”
    黄衣长老检查完宋野，淡淡地瞥向齐铭，“既然是你带他来的，那你也跟着去归虚宗吧。”
    齐铭猛然抬起头来，连忙感激道：“谢谢长老，多谢长老。”
    黄衣长老转身离去，慢悠悠走着，“人还没齐，再等半刻钟，半刻钟后还没到，我们就走。”
    黄衣长老一走，齐铭褪去先前怯懦的模样，目光冷沉。
    他固执道：“宋野，你休想抛弃我，没关系。等去了归虚宗，玉无澜从此以后，不会再出现。”
    *****
    周御那伙人留在了江城，白如烟送他离开后不知所踪。
    而齐铭用计跟着宋野，一起去往了归虚宗的灵舟上。
    等宋野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灵舟内，身边是齐铭。
    他脸色瞬间煞白，掀开被子起床就要出去。
    齐铭睁开眼睛，露出嘲讽的笑来，“你已经上了归虚宗的灵舟，已经回不去了。”
    宋野动作一顿，他机械般转身，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阿玉呢？”
    齐铭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和他又不熟悉，我怎么知道呢？你可以去问长老啊，或许长老知道些什么呢？”
    齐铭咧嘴一笑，“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齐叔叫你回家看我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宋野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他试图去回想发生了什么，可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阿玉为什么没来？”宋野怒不可遏揪起齐铭，眼里的火几乎喷了出来，“齐铭，这些年来，难道你折磨得我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齐铭一把甩开他的手，恶狠狠道：“我爹因为收养了你，所以和我娘离心，气得我娘生我时难产而死。”
    “宋野，你和玉无澜那个野种一样，你的出现就是专门来克我的。”齐铭抛去以往依赖宋野的那副模样，露出真面目来。
    “即使我没资质又如何？你永远愧对我，你永远愧对我娘。”
    “即使你有上好的资质又如何？你一辈子，永生永世也别想摆脱我！”
    “玉无澜不会来了，他已经抛弃了你，你和他一样都是没有心的人。”齐铭低低笑起来，令宋野有些害怕。
    宋野往后退去，脸色难看，“我不信，你从小谎话连篇，我不信你说的话。”
    齐铭无所谓道：“信不信由不得你，可玉无澜真的没出现，你可以去问长老。”
    宋野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转身就去寻找起长老来。
    齐铭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明明灭灭，他深呼吸一口气，跟在宋野身后。
    “你来寻我，所为何事？”黄衣长老坐在蒲团上，疑惑地望着推门而入的人。
    宋野见了个礼，低垂着眉目，“长老，我想问问，那天和我一起测试资质的那个人，没来吗？”
    黄衣长老摇头叹息一声，“可惜了那上好的资质，但他确实没出现。我派弟子去寻过他，没寻到他。”
    宋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里带着慌乱，“长老，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我恳求长老回去找找他。”
    长老呵斥道：“胡闹，他不愿来，就代表着他不愿踏入这一条路。宋野，别因为旁人，而迷失了自己的道路。”
    宋野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瘫软着跪在地上，耳朵里都是那句“他没出现，派人也没找到”。
    难道阿玉和他说的话，都不做数吗？
    难道那些诺言，都是假的吗？
    不，他坚定的相信，一定是阿玉遇到了什么危险，否则他不会这样做。
    齐铭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大的问题。
    “长老，齐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宋野不愿意相信阿玉失约。
    他更相信是出了什么事情阿玉才会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