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婚宴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长春殿里红烛摇曳,热闹非凡。
一身喜服的李呈宣正与众位宾客喝酒,他的脸上挂着由衷的笑意,容貌惊世,英姿斐然,自然不可多见的美景。
王央衍来时,目光人群中的李呈宣身上停留片刻,而后便淡淡地移开,在角落找了桌不起眼的酒席坐下。
诺大的宫殿里觥筹交错,酒香弥漫,大多数人在席间随意走动,要么去向李呈宣贺喜,要么借着酒与各方来客攀谈,醉意正浓。
婚宴里的李川彻不知道被谁灌了酒,不经意间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王央衍,醉醺醺地跑了过去坐下,打了个酒嗝后嘴里嘀咕得说道:“阿,阿衍……”
王央衍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见他这般不省人事的样子有些生气,李川彻酒量向来都是极差的,并且身子十分娇贵,这吃不得那喝不了的,虽然喝多点酒不算什么,但宿醉之后醒来便会十分难受,紧接着就会心情极差地折腾一整天。
她今日出门前还被管家嘱咐了一番,切莫让李川彻喝的太多,但这一时间没有注意他就喝了那么多,她拿手托着他的脸,见他两边脸蛋红扑扑地,看着他闪着光的眼睛问道:“谁让你喝酒的?”
“都,都是闻溪午!就,就是他……”李川彻嘀咕了一声,接着靠在了她肩上,嘴里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不远处的闻溪午拿着酒杯走了过来,见王央衍竟然在这里感到有些意外,便说道:“今日未见过你,还以为你没有来呢!”
不管是白天接亲时的盛况,还是喜宴拜堂的时候,王央衍都未曾出现过,听到这话的时候她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是不是话里有话。
闻溪午见她这般仿佛打量的目光,微微一愣,笑意然然地道:“不知在下哪里惹表小姐不高兴了?”
“没有。”
王央衍一边给李川彻拍酒嗝,一边轻声应答。
闻溪午沉默间看了一眼酒醉合眼的李川彻,而后提起话头摇头失笑道:“虽说是我劝小殿下喝的酒,毕竟今天是好日子,多喝几杯想来是不碍事的,只是没有想到殿下的酒量如此不好,没喝几杯就醉倒了。”
王央衍似乎没有接话的意思,只是凑到李川彻耳旁轻声问他是不是睡着了,而后便见他靠在她的肩上哼哼唧唧地摇头,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答话。
闻溪午一向是个聪明人,他看待事物的眼光远比常人要清醒得多,见到眼前这般场景,目光微深,所有人都知道王央衍和李川彻关系不错,但真的只是这样吗?在他看来,王央衍可不仅是把小殿下当做朋友啊!或许很少人看得出来,但她待他的好十分鲜明,甚至可以称得上无比宠爱,以至于达到令人嫉妒的程度。
确实令人羡慕。
王央衍担心李川彻难受,便吩咐了一旁伺候的人,要带他回寝殿休息。
“诶,你这就走了?”闻溪午见人离开,有些意外地开口阻拦道。
王央衍回头问道:“有事?”
闻溪午一笑,将手中的酒杯递到她面前,“五殿下今日大婚,可喜可贺,不如留下来多喝一杯?”
王央衍平静地看着他,摇头说道:“我不喜欢喝酒。”
她现在的心情虽然有些糟糕,但还不至于到了要借酒消愁的地步。只不过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实在是没有任何可信。
闻溪午自然听得出来那是一种委婉的拒绝,脸上笑意依旧,说道:“今日的酒里可是有宫中珍藏多年的‘阳春白雪’,可遇不可求啊,你真的不想试一试吗?”
话音落下,王央衍眸中掠过一丝亮光,神色有了几分动摇,在某种意义上,对于好酒她着实难以拒绝。
闻溪午猜到她这便是心动了,于是吩咐了旁边候着的人将李川彻带回曜灵殿,而后请王央衍到一边坐下,前往席中要了坛“阳春白雪”,给王央衍倒了满满一杯,笑道:“请!”
王央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香溢满口中,喝了之后,就像是被初春里掠过冰湖的清风吹拂着一般,变得懒惰而迟钝起来,有些飘飘然,思绪不清,明明还有力气,却怎么都不想动了。
她呆呆地看着人群中央,眼里倒影着宫殿中摇曳的烛光,眸光闪动,藏着几分伤怀与情动。无论四周如何喧哗吵闹,人来人往,都阻断不了她的目光。
她的脸轮廓分明,在微黄的光线下平静生姿,美丽绝伦。
闻溪午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这副光景,他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便看到了同样惊艳到让人无语凝噎的一幕,身穿喜服的五殿下今晚过分耀眼,想必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吧!一念及此,他重新看向罕见失神的少女,窥见她眉间的轻傲之气弱了几分,多了几丝令人感叹的柔和,他心中咯噔的一下,莫名觉得这时候的她变得无比遥远,难以捉摸。
“这是在看什么呢?”他下意识地向前伸出了手挡在她的眼前,也切断了她的视线,笑着开口。
王央衍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望向他,安静了会儿,神色微呆,“啊……没什么。”
“你喜欢五殿下?”闻溪午直截了当地问道。
王央衍看着他无语凝噎,先前的那种感伤之情仿佛消散了些,甚至于她现在很想要给他一拳。
该说你善于察言观色吗?但如果真是这样,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现在很不爽吗?为什么一定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呢?
“看来就是了,只不过……高傲无比甚至胜过林间雪的梅园表小姐居然也会喜欢别人,真是稀奇呢!”闻溪午似笑非笑,状似惊讶而遗憾地摇着头叹了口气。
真无语……
王央衍盯着他,另一只没有拿着酒杯的手已经在握紧了。
“只是可惜呢,不管你有多喜欢他都要收住这份心思了啊!人家两情相悦,天生一对,你可没有半点机会,还是放弃了的好。”闻溪午紧接着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听上去像是由衷的劝告,满满的好心。
王央衍自认为不需要他的好心,但终究还是犟不下去了,她感到几分烦躁,犹如放弃了一般趴在桌上,长长叹了口气,目光渐渐从人群中的李呈宣身上挪开,望向无边的夜色之中,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喂,你觉得我很可怜吗?”
“嗯,很可怜。”闻溪午看着她叹息并摇头。
“……你想死吗?”王央衍的语气平静而凶恶。
闻溪午一笑,凑过去戳了戳她的侧边脸颊,一直到她瞪着他的眼神愈发不妙之后,他才将手收回,“不要生气嘛!生气了可就不好看了。”
王央衍再次瞪了他一眼,“你可能不知道,但我长得可比绝大多数人要好看的多了。”
闻溪午一愣,何止是绝大多数人?他有些惊讶,他原以为她是那种美而不自知的人,但没有想到居然能不自知到这种程度!他忍不住大笑了几声,紧接着说道:“没有想到你原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啊!只不过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可是比谁知道的都要清楚的啊!”
“清楚什么?”王央衍朝他看了过去。
闻溪午看着她的眼睛温和的微笑,神色柔和,“你方才说的话怎么转眼就忘记了?”
“不知道你说什么!”
王央衍压根没有细想自己和他的话,只是他说一句听一句,听到疑惑的也随口问了问,见他这般反问,一动脑就感到很是劳累,什么都不愿想。
闻溪午看得出来她心情有些不好,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命旁处的侍从端些吃的过来,见王央衍此时一只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向热闹的人群某处,微微眯起了眼,她的神情好像有些认真,眼角眉梢还带着方才不知为何而生出的丝丝烦躁,嘴里嘟嘟囔囔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旁边侍从端了吃的过来后,他笑着拿起一块糕点塞到她嘴里,问道:“在看什么呢?”
嘴里忽然被塞了块软乎乎的东西,王央衍愣了愣,看了他一眼,顾自嚼了起来,目光重新落到远处,模糊不清地说道:“啊,这个嘛……看前面。”
闻溪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神微变,下意识收回了目光,正待说话,便发现王央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是……?”
“那可是诏兰公主啊,不上前行礼吗?”
王央衍不以为意地抓起一块糕点放到嘴里,看向人群那一袭华贵宫服、行为举止万分小心的少女,她先前便注意到了,那位诏兰公主从一开始就与侍女一同躲在人少的角落处,左顾右盼,手里不知道抓着件什么东西,神色有些期盼与着急,像是在找什么人,但又不敢太过惊动,便只好小心翼翼地察看着周围。
“听说你与公主是自小的情谊。”
闻溪午笑了笑,“小时候京都这一片,凡有点身份的,相互间都有自小的情谊,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未免多了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即便如此,也应该去打个招呼才是呢,你说是不是?而且……她好像喜欢你呢!”王央衍喝了口酒继续说道。
闻溪午摇头拒绝,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有人了。”
话落,王央衍朝他看去,眼神里带了几分探究,虽然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也曾默认过,但从未像现在这样直接承认过,罢了,与我无关,她兴致缺缺,并未继续对话,只是在再次看到诏兰公主时,眉间多了丝厌倦。
“真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