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说着,秋红走进来,向乐盈行礼禀道:“夫人,老爷来了,手里拿着一堆卖身契,说是他和大小姐屋里的。”
乐盈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却转瞬即逝,道:“把卖身契收下,让老爷先回去吧。就说我头疼的厉害,吃了药先睡下了。让他明天再来。”
又吩咐秋尘去找个大夫过来做做样子。
吴奇志本以为自己接连的一番操作,能打动乐盈,尽快恢复二人疏离紧张的关系,没想到,却连乐盈的面都没见到,这下真有些慌了。
说来也怪,以前乐盈事事以她为先,黏人的很,自己却总觉得烦,想避开清静一下,恨不得一个月不见她才好。
而现在,她这样了,却越发不踏实起来。这时才开始体会到,原来乐盈在自己这里,这么重要。
乐盈这边的事情,却还要处理完。
她看着吴嬷嬷道:“嬷嬷今后是个什么打算?”
吴嬷嬷心底明白,既已投靠了乐盈,必是要一条道走到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帮着乐盈把吴府攥在手里。
如果一击未中,让老爷再拿回主动权,到时候自己是死是活都不一定。
遂想了一下,郑重行礼道:“夫人,如今看来,老奴再重回老夫人身边,对夫人的事最有利。”
乐盈诧异的看她一眼,道:“你可有把握,今天的事。可是把那一家子往死里得罪了。”
吴嬷嬷仔细想了一下,道:“七八分把握吧。老太太这边,是没问题的。
她这个性子,你越捧着她。她事越多,浑身是刺。拖过来狠狠收拾一顿,她反而浑身上下都透气了,看哪里也舒服顺眼了,反而没脾气了。
这个时候。如果你再对她决略好一好,他反而会感恩戴德,对你感激不尽。
她就是个这样的性子。用我们老家的话来说,就是欠扁欠收拾。
至于对老奴,虽然一时她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老奴拖出去打死。但是事实上,这几年下来,她已经离不开我了。
只需按照她的思维多解释几句,她是非常愿意相信的。
因为只有相信了,重回原样了,她感觉才能又回到之前被痞上的所谓无上的荣光,她才能继续沉浸在不可思议的喜悦里。
所以只要摸透了老太太的脾性,她其实不难对付的。”
乐盈点点头,深以为然,不禁对吴嬷嬷刮目相看。
直接问道,“嬷嬷可有什么要求。”
吴嬷嬷也不扭捏,坦诚道:“就是老奴那不争气的傻儿子小伟,这缺头少脑的,放在外面,实在是牵肠挂肚的放不下。”
乐盈明白了,赏识的点点头。她就喜欢吴嬷嬷这种有什么说什么,大大方方的,做事又踏实靠谱,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吴嬷嬷呢。
乐盈想了一下道:“太医院的胡太医,擅疗补各种精神方面的、头脑绪想上的疾病。刚才环儿走的时候,我已经拜托她给胡太医下了帖子,烦他为小伟好好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方钊跟着一起去了,看完以后,就会赶回来告诉的。
你且安心。先看看他什么情况,我们再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才好。
这人还是需要多多少少的做点事的,不然,天天躺在床上,没有生活,也就失去了希望和乐趣,那活着还有什么劲?这个人,就彻底废掉了。”
吴嬷嬷感激涕零,赶紧跪下来磕头。
乐盈又看向银铃。她和吴嬷嬷是这次事件的大功臣。没有她俩的不遗余力,自己是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翻盘的。
乐盈心里有数,打算无论她俩提什么要求,只要自己能做到的,一律满足。做不到的,也是先欠着,早晚为她们达成心愿。
银铃恭敬的跪下,磕了个头道:“回禀夫人,奴婢想去服侍老爷。”
说完不等乐盈反应,又赶紧解释道:“请夫人明鉴,银铃并不是对老爷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是为今之计,老爷这里是关键。
表姑娘虽然心机深沉,但她身份在那里了,又做了这么些见不得人的事,她再不要脸,也知道自己理亏的。就是众人,之前看在老爷的份,再巴结她,心里也是很有几分瞧不起的。所以奴婢自己的小见识,表姑娘倒不足为虑。
还有银杏,貌似对表姑娘忠心耿耿,那也只是今天以前,卖身契还被表姑娘拿着的时候。事实上,这个人做事最是个会转弯的。
奴婢估计,看到现在这个形势,过一会她就会想办法到夫人面前来表忠心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她比谁都懂。如果夫人看她还好,有她回去看着表姑娘,奴婢也不必待在那里了。
而老爷房里的初瑶,却是个有些痴的性子。针穿不透、水泼不进的,她一旦认准了谁,就必定心里眼里只有那个人,谁再说什么也没用的。
所以老爷房里还需要安插一个咱们自己得用的人,才好。”
银铃停顿了一下,又鼓足勇气道:“如果夫人也认为奴婢的主意好,那奴婢去了老爷屋里以后,要是夫人需要,奴婢会想办法成为老爷的姨娘,和表姑娘一斗到底,这样她也没了精力和时间盯着夫人,好多事情就易了很多。
这就是奴婢的糊涂想头,请夫人裁夺。”
乐盈惊喜的看着银铃,本来以为得了吴嬷嬷这个异数,就已经满足了,没想到这银铃,更是个玲珑剔透的性子,她这主意,四角俱全,不动声色间,就解了叶紫欣的威胁,还能防备吴奇志铤而走险,做出什么害人害己的事来,年纪轻轻就能这么全面,实是让人惊艳啊。
乐盈直接问道:“付出那么多,连自己都搭上了,那么,你,有什么要求吗?”
银铃直直的跪在地上,看着乐盈道,事完之后,奴婢要足够的银子,和一个庄子。
顿了一下,又鼓足勇气说道:“庄子不要靠近城里地界的,那种只为了方便,或者靠温泉什么好看了。奴婢想要真正的有大片耕地的农家庄子,可以种庄稼,养牛、羊、鸡、鸭。小朋友可以去河边钓鱼,自由自在的开心生活。”
乐盈倒是没想到,银铃还有这份心气儿,沉吟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又看着方嬷嬷道:“这件事了了以后,给她2000两银子,燕郊和兴庄搭界那里,不是还有个庄子吗,带着好大一片地,都种上庄稼了吧?就把那个庄子给她吧。
到时候你带庄头见她,把地契、还有他们那些人的身契,都交接给她。”
又转向银铃道:“这件事以后,就给你放了奴籍,天高任鸟飞,你可以自主做主以后的日子。
这样,你可愿意。”
其实好多人是不愿意脱籍的,跟着主子久了,有了感情,像乐盈所在的侍郎府,好多下人的待遇比平常小富之家的小姐少爷都要好的多。
而脱籍出去以后,少了之前官宦大家的背景,所有事都要靠自己去挣,心底又没了寄托,没了依赖,日子都会感觉很难过甚至过不下去的。
银铃却不这样想。
她一直向往外面自由自在的世界。因为家里穷被卖进了府里做丫头,又卷进各种是非和勾心斗角里纠缠,却从没放下多攒银子,有朝一日给自己赎身的念想。
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银铃欣喜若狂,决定好好赌一把,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取下半辈子的自由快意。
只见她毫不犹豫的磕了三个头,坚定道:“奴婢愿意。谢夫人成全。请夫人放心,从今天起,奴婢这个身子、这条命都是夫人的,只要您一句话,让奴婢去死,也心甘情愿。”
乐盈见她说话用词,不像普通买来的下人那么唯唯诺诺,缺少见识。
忍不住问道:“你读过书吗?”
银铃顿了一下,不能自已的陷入回忆中,道:“在人牙子那里的时候,奴婢因为性子不好,总是被打。
有个姐姐却肯护着我。又教我识字,告诉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
那个姐姐会诵很多文章。有时间就会拿个树枝,在地上写下几句话,教我诵。
也是她告诉我,不要忘记追逐自己心底真正想要的东西。”
乐盈不知道银铃还有这段经历,也难怪她所求的,和别人不同了。